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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魇看完官方账号发来的消息,把手机放进了大衣口袋。
雪下得比红杉市的雪还大,天气也更冷一点,风呼呼刮着,吹得周魇的眼角有点发红:“什么时候失踪的?”
女人抬手把挂在脖子下面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好几天了,家长闹了好几次,也来过几波人帮忙找,一直没找到。”
注意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周魇转身望向五六米之外的八个“木头人”。
以宋御和常铭浩为首的两支小队停下伸着脖子偷听的动作,十分默契地瞥向周魇左手上的黑盒子,不敢动。
周魇垂眸看了眼装着陆沉昭的黑盒子,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把手和盒子一起伸进左口袋,回过头看着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人。
宋御和常铭浩他们怎么还不动啊,宁乱尴尬地搓搓手:“队长脸色不太好,我不敢再赖在这里不动了,先……先过去了。”
宁乱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不好意思也不敢再赖在这里,玩木头人似的走几步停几秒地挪到了周魇附近。
余光瞥见他们都过来了,周魇继续问道:“你想让我们怎么帮?”
女人伸着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指了指远处的一长排铁栏杆:“那边就是实验小学,孩子肯定就是在里面丢的,我们希望你们能进去帮我们找人。”
周魇望了眼铁栏杆内一片雪白的操场:“你们怎么知道孩子是在学校丢的?”
女人的双眸猛地闪过一道恨意:“我就是知道,我们都知道孩子是在学校丢的。”
周魇思索片刻,问道:“还有什么线索?”
“没有了。”女人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名片递过来,“这是三年级二班班主任赵老师的名片,你们进学校以后去找他,他会帮你们的。”
周魇松开手里的盒子,双手接过名片,扫了眼名片上的“赵远择”三个字,把名片放进了右边口袋。
女人从身上的皮包里拿出一叠印了名字盖了章,只差贴照片的通行证,抓着吊绳递给周魇:“实验小学最近封校,就算只在学校里活动也得带着通行证。没贴照片的用不了,你们一会先去校门口对面的照相馆照张寸照贴上去。”
周魇微微点头,只拿了印着他和陆沉昭名字的通行证,其余的全塞到了宁乱手中。
其他人都是人手一张,只有周魇手里拿着两张通行证,女人来回在他们身上扫了好几眼,才开口问道:“不是有十个人吗,怎么只有九个?”
寒冷的天气衬得周魇的声音更冷了:“是十个。”
“真的只有九个人啊,难道有一个不……不是……”女人四处张望着,看着看着打了个哆嗦,缓了一会才说道,“校门口离这儿不远,我送你们过去。看着你们进了校门,我就该走了。”
厚厚的雪地里,周魇按着口袋里的盒子和女人走在最前面,宁乱、宋御、常铭浩等人走在后面。他们不敢离周魇太近,就远远地跟着,仅仅八个人,走出了二十几个人的效果。
路走了一半,女人开口提醒他们:“刚才我脑子有点懵,忘记告诉你们通行证很重要,每个人只有一张,丢了很麻烦。”
女人跟着又强调了一遍:“千万别丢啊!”
“肯定不丢,肯定不丢。”
离周魇最近的宁乱和常铭浩赶紧伸手把通行证挂在了脖子上,走在最后的人不明白前边的人为什么这么做,但也规规矩矩地把通行证挂好了。
女人奇怪地看着周魇:“你不挂吗?万一丢了怎么办?”
周魇的声音很轻:“不用,丢不了。”
三分钟过去了,女人带着周魇等人走到了学校门口附近的照相馆,推门走了进去:“老板,来生意了!”
是时候让陆沉昭出来了,周魇望了几望空无一人的街道,对宁乱他们说道:“你们先进去拍。”
宁乱时刻记得他得像看宋御、常铭浩等人看齐,他们一脸拒绝,宁乱也不方便答应:“周队,还是你先进去吧。”
周魇没吭声,垂眼把口袋里的黑盒子拿了出来。
其他人:“……”
周魇捏住绑在盒子上的紫色丝带,伸手一拉,蝴蝶结开了一半。
其他人:“!!!”
另外两个小队的队员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照相馆,宁乱有点想看陆沉昭是怎么出来的,故意放慢脚步往门口挪,被好心人常铭浩揪着衣领拽了进去。
周魇瞥了眼紧闭的照相馆大门,解开蝴蝶结,拿掉绳子,静静地看着盒子,等着陆沉昭从里面出来。
浓浓的雾气漫出盒子,陆沉昭没像上次那样,趴在盒子边缘望着周魇,直接拿着手机站在了周魇身边。
陆沉昭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递过去让周魇也看了一眼:“队长,帮我记一下时间。”
陆沉昭每次出来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一旦超过了,就会在接触别人的时候污染其他人。
现在是五点五十四,算好提醒陆沉昭进去的时间,周魇抬眼看过去:“怕污染别人?”
“没什么好怕的。”陆沉昭笑了笑,架在鼻梁上的,用碎骨头制成的单片镜比地上的雪还要白,“可你又不是别人。”
陆沉昭从周魇的手里抽出属于他的通行证,捏着吊绳在手指上缠了几圈:“你总是离我这么近,万一我有什么意外,第一个出事的就是你。”
陆沉昭的动作顿了顿,把通行证放进口袋:“你还不知道被污染会有什么后果吧,要不要我讲给你听?”
周魇:“我知道是什么后果。”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沉昭之前给周魇的每一本书里都提到了污染,甚至有几本在理论后附了多个不同案例。
“都知道了,还敢离我这么近啊。”陆沉昭倚着照相馆门旁边的墙壁站着,抬眼望了眼远处山上的皑皑白雪,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周魇的身上,语气淡淡的,“就不怕我污染你?”
周魇:“不怕。”
从理论上讲,污染包括身体层面和精神层面的。
身体层面的污染通常会给被污染者的身体带来医学上无法查明、治愈的恶化,轻则看起来像生了重病,重则会变成怪物,在发狂中猝死。
精神层面的污染轻则表现为说话反复、语无伦次、精神状态不稳定、极度怕黑、自残、害怕与人接触等等,重则会无意识地重复别人听不懂的污言秽语,无法与人交流,变成白痴,更重的会直接脑死亡。
而陆沉昭给别人带来的污染,是无法通过任何理论理解的。
为了提醒调查员时刻和陆沉昭保持距离,书上用这么一句话描述了被陆沉昭污染会有什么感受——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有原因,周魇在看完陆沉昭给他挑的所有书后,依旧不怕陆沉昭。
陆沉昭或许是个极度危险的污染物,但周魇不觉得他危险。
过了一会,陆沉昭忽然笑了:“周魇,你真奇怪。”
周魇冷冷地瞥了陆沉昭一眼,把黑盒子和紫色丝带一起塞进了左边大衣口袋。他塞得有点随意,有小半截紫色丝带从口袋里露了出来,在风中轻轻颤动。
陆沉昭低头看了片刻,伸手凑过去,把紫色丝带戳进了周魇的口袋,直到完全看不见丝带了,才松了手。
周魇端正地立在屋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没有动,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陆沉昭看了眼周魇冷得发白的耳朵和耳垂上愈加鲜红的痣,转身拉开照相馆的门:“走,我们进去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