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是,一般大气运缠身之人,通常只会有单一种气运,韩伋身上却有两种气运环绕,那散发着祥瑞之气的紫炁,谢时从前虽未曾见过——毕竟现代世界哪个人身上可能有皇帝气象,但根据古籍记载和这些年和一些方士的交谈,谢时几乎可以断定,那应当便是传说中的龙气,这种气运只会出现在对于帝王身上,如此看来,韩伋统一乃天命所归,这种紫炁乃昭示,只有利而无害。

倒是那象征着不详的血光,很难不让谢时在意,只是他从前细细询问过韩伋,并未发现他身上有什么疾病隐忧,奇也怪也。

“阿时为何忧怖?兄可否解忧?”韩伋见他神色不好,眉间含着隐忧,不由轻声问道。

谢时抬头,一双春水晕染过的眸子打量眼前完好无缺的韩伋,忽然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下了决定。这终究是隐患,一日不除它,他便无法安心。虽说直接道出实情,会有被当成异类妖魔的风险,但他想,若对象是伋兄,想必是不用担心的,且比起失去眼前人,他愿意拿自己赌一赌。

“伋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有些难以置信……”谢时遣散伺候的下人,低声将他所见和查到的东西娓娓道来,这一过程中,韩伋眉头微皱,神色尚且算得上镇定,只是随着谢时说到的那些气运显形之说,眼中才露出异色来,神色也愈发凝重起来。

说完,谢时怕他不信,想起一人,又道:“若是伋兄不信,可以让那位苦役营里的疯道士看看,他好似对看相望气有一套。”谢时口中的疯道士是几年前他到福州韩家做客时,腊八浴佛节上行为疯癫,以至于间接害得谢时被刺的方士。

韩伋却是摇头,第一个关心的问题却不是关乎他自己,而是谢时的,“阿时可能看到其他人身上的气运?”

谢时顿住,事关前世和穿越,他不想说谎,也无法全盘托出,便含糊道:“从前能,但现在只能看到你的。”这是实话,谢时自从穿越之后,回归了原生的世界,不再受世界排斥,阴阳体质便消失了,能看到韩伋身上的气运,一来是韩伋身为天命之子,气运太强,二来是受到前世阴阳眼的影响。

韩伋松了一口气,“那便好,阿时会望气一事可还有人知?”

谢时此时才反应过来韩伋的意思,心下悸动到近乎想叹息出声,他果然赌对了,若说这世上无论发生什么,有谁会无条件护着他,恐怕只有一个韩伋韩希声了,便是谢巨都不行,因为谢巨对他的呵护是建立在原主的基础上,后来身世大白,无论谢时再如何表示“养恩重于生恩”,谢巨待他,总或多或少带着些尊卑之分的隔阂,虽说很淡,但谢时能感受到,也理解不强求。

如今“川食居”酒楼生意兴隆,谢巨有了自己的事业,意气风发,忙得脚不沾地,就连休息都在县城谢宅,偶尔才会回来书院山上,“远香近臭”倒也有些道理,这种适当的距离倒是让谢家父子俩人都舒适安逸。然而唯有韩伋,相识相知到相护的从头到尾都是他谢时——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才回归原生世界,即便露出很多怪异之处依旧被保护得妥妥帖帖的谢时。

“此事我只同你说过,未曾对他人言,我爹也没有,不用担心。”谢时伸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双大掌的主人顺势张开手心,将小了一号的手包在掌心,又放在大腿上。

“此事不可对外人说,人心易变,流言可造神,亦可毁神。世人如今敬你仰你,因你对他们有恩,有利,倘若有朝一日,你不再重要,而又让他们知晓了你的神异之处,无知则生无端猜疑和无限恐惧,届时阿时你的奇特能力便会成为有罪之论……”

谢时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我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世人皆如此,而我只看你,所以不必担心我受到伤害。

“可是你身上的血影何解?”谢时方才被韩伋不知不觉转移了话中重点,待用完了夕食才反应过来。

两人此时正在月下散步消食,因月亮躲入了云层中,倒是没见韩伋身上那诡异的光影,气氛倒也安宁静谧。

韩伋牵着他的手,淡淡道:“阿时可愿听听褚家的事情?”

谢时点头,两人心意相通后,韩伋同他说过一些秘辛,几年前立冬,更是带着他和韩宁一同去龙峰山深处的帝陵祭拜过。褚氏是前朝皇族,一个前后延续了三百多年的鼎盛王朝“梁朝”,可惜最终被蒙族人的铁骑踏在脚下,成了过去的历史。褚姓才是韩伋真正的姓氏,当年,前朝的末代幼帝被一帮忠心耿耿的老臣护着,被蒙军追杀至福州沿海,最后被逼无奈,假装跳海殉国,实则被忠臣之一韩家人暗中救下,改名换姓,好生抚养,谋求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