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臣僚低头看着手中的糖水,往日里的美食佳酿顿时感觉不香了,甚至隐隐有被某种东西喂饱了的错觉……

某位素日里沉默寡言的主公今日却仿佛格外有谈性,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关心起了刚刚出声的年轻令史的家事,“徐令史日后若是常驻饶州城,吾可安排黑甲卫将亲眷接来安顿于此,一应银钱开支皆由吾出,诸位亦是。”

“谢主上。”虽说大家都默认了跟着主公打天下便顾不上小家,也对此毫无怨言,但却万万没想到主子竟然细心考虑到了这一层面,不仅派出最得用的黑甲卫护送属下的家眷,还要替他们安顿自家老小。不得不说,韩伋这一因联想自身而有的突发奇想,着实很好地笼络了一波人心,让底下人对他愈发死心塌地。

晌午过后,要紧的事情已经商议完,大部分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邱直等几个心腹大臣。忽而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是有人扣动门扉的声音,众人应声望去,只见一谪仙般的公子斜斜依在门边,笑着同众人道:“诸位大人,今日你家主公过生辰,可否通融一番,放他半日假期?”

邱直等人这才惊觉今日竟是自家主上生辰,忙不迭地就要起身告罪,实在是就没见主上过过生辰,以至于大伙儿都忘了,难怪今日谢公子要给主子戴荷包,感情那是人家送的生辰礼物!几位老大人不由在心下感叹一句,年轻人感情真是好,只是也不知这不容于世俗的感情能持续到何时,这也是所有知情人心中皆有却不曾诉诸于口的隐忧。

韩伋摆摆手,制止了手下人的请罪,他盯着门外等着的人,无心寒暄,直接道:“今日便到此吧。”反倒是来接人的谢时进了屋,朝邱直等人问道:“几位大人下午可有要事?”

邱直同几位同僚面面相觑,皆拱手道:“吾等并无要紧之事,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谢时笑着邀请道:“哪敢有什么吩咐,只不过是想着,若是大人们得空,可要一同去观赏一场史无前例的演出?”

出城的路上,车马辘辘,行驶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为首一辆马车内坐着谢时和韩伋两人,邱直等其余臣下则在后头的车队里,按照谢时的建议,邱直还叫上了其他所有手头并无要事的同僚,众人怀揣着勃发的好奇心,一同跟着去了城郊外。

马车内,谢时瞧眼前人一副稳如泰山毫不好奇的镇定模样,戳戳他的腰,“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看什么?”

韩伋将某只在腰间作怪的人一把抓住,抱在手心揉捏,一边气定神闲道:“去了便知了,阿时不是要给我惊喜吗?”韩伋已经猜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便是他此前为谢时布置的隐秘工坊,谢时的保密功夫做得很好,一直神神秘秘的,显然就是为了今日给他一个惊喜,韩伋自然乐意配合他。

谢时见看不到某人百爪挠心的好奇模样,不由泄气,直接将头埋在他肩上,手上无意识地把玩他腰间今早新挂上去的荷包,“伋兄你就不怕我将你和你手下这一帮心腹重臣都一锅端了?”

韩伋一双温热的大掌贴在他腰间,力道适中地按捏起来,很好地缓解了谢时腰上的酸涩,只听他嘴上漫不经心道:“一锅端了之后,阿时要待我如何?”

谢时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享受妥帖至极的按摩,嘴上懒懒道:“我就强抢民男,让你作我的压寨夫人!”

韩伋轻轻拍了怕他的腰,低低笑了一声,“调皮。”话中却并无责怪之意,而是全然的狎昵之情。

“阿时,你来饶州前,去见了谢璞?”韩伋忽然想起今日见到的奏报,便随口问了一句。

谢时也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是呀,我刚好路过福州,去看了看福州的防疫落实情况,正好有位大人提起,建议我去看看,我左右闲着无事,便去瞧了瞧。”其实是谢时听说谢璞同自己长得有六成像,心中有些怪异,也不知怎的,听人说起,便鬼使神差就去牢中看了这位名义上的“堂哥”。

不过去牢中看了一回,倒是打消了谢时心中的疑虑,或许是入牢几个月,如今的谢璞早已无天之骄子的模样,明明没饿着他,就连牢房也是改造过的,并不是真正关押犯人的地方,但是谢璞依旧眼神木讷,落拓消沉,仿佛遭受了巨大打击,就连同他临近牢房的那位蒙人武将,精神状态都比他好得多。

这个样子自然同谢时毫无相像之处,且此人一见到谢时,便眼神恶毒,口中怒骂不已,仿佛谢时才是关他入狱的凶手,可以说是欺软怕硬的典型了。

谢时摇摇头,心道,这就是所谓的陈郡几百年世家底蕴养出来的天之骄子,不过小小挫折,便如此不堪一击,陋态百出,真叫人失望,谢时没有理会这些污言秽语,挥挥手便走了,半点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