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午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被谢时望过来的眼神吓得直接跪下了,赶紧为自己辩驳:“官人这,这,肯定是免费给请的大夫,小的哪敢私自违背您定下的规矩!”
“那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谢时面含愠色,坐在上首,如同一尊冷玉,散发着寒气,显然打算追究到底。
“小的,小的这就去查,定给官人您一个交代!”
“不用了,王甲你去查吧。”谢时直接打断黄午,转而吩咐王甲,坚决不给他们私自包庇的机会。
王甲领命而去,谢时朝一旁的老大夫拱手,“大人犯下的事,不应当累及小儿,烦请老先生再跑一趟,为那位郭家小儿诊诊脉。”
老大夫捋了捋长须,乐呵呵道:“官人好气度,郭家父子遇上你,也是他们的福分。行,老夫这就去看看。”老大夫是乐县最好的医师,虽不是当世神医,但从前也是一位名医,年老了回乡隐居,只不过前段日子故人仙逝,离开乐县亲去吊唁了一番,估计也是因为刚好碰上老大夫不在,才没能请他为郭家小儿诊治。
黄午这会急需戴罪立功,赶紧殷勤道:“大夫我走前面给您带路。”
吴熊暂时安然无恙,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老大夫开的药方慢慢静养,外加按时对伤患处消毒包扎,相信假以时日便可恢复。谢时也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如今也腾出空来,打算料理那伙贼人。
王甲办事速度很快,没让主子等太久便回禀了查清的事情缘由,原来郭家小儿患病后,田庄管事确实为他家请了大夫来看,也开了药服下,只是许是那大夫水平不高,此后一直不见好转。
郭老七私下里不知从何处听了哪个长舌妇的话,花重金偷偷请了神婆做法驱邪,喂孩子喝了不少符水,后来又散尽钱财买了大补的药材给小儿补身体,谁知孩子被这么一折腾,气息愈发微弱了,彻底陷入了昏迷,刚好有陌生的外乡人找上门来,花重金让他带着,偷偷潜进谢庄种仙稻的田区,视子如命的郭老七为了筹钱救儿自然便背叛了谢时……
谢时无语,难怪新中国建国后干的大事之一就是在乡下扫盲和去除封建迷信,实在是迫在眉睫啊,瞧这掏心掏肺当爹的却差点把孩子害了。至此,谢时以为这就是一出病急乱投医的悲剧罢了。
至于如何料理这些人,谢时本也没打算取郭老七性命——虽然在这个年代,人命如草芥,打死个别叛主的农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但谢时干不来这喊打喊杀的事儿,此时听了王甲的调查,便打算从轻发落,只把人赶出田庄,丢到修城墙的苦力队伍中,至于郭家小儿如何处置,谢时有些头疼,此时他便无比想念伋兄,想必若是他俩交换,伋兄必定游刃有余。
“官人!官人!那大夫说、说……”谢时这厢正打算给他家伋兄回信顺便求助,黄午便急匆匆跑了进来。
谢时皱眉,见他神色惶惶,大汗淋漓,从案桌后走出来,奇道:“何事如此惊慌?”
黄午站定,勉强稳住身形,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卫大夫说郭小儿患的恐是疫疾,而且他在庄里巡了一遍,说其他区的人目前还未发现染疫的状况,但郭家周围几户人家却都出现了传染情况……”
瘟疫啊,这可是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词语,几千年来,古人一直在战“疫”的路上,但无论哪一个地方一旦出现了瘟疫,几乎都是落得横尸遍野,千里无炊烟的结局。
窗外的蝉鸣愈发大了,甚至到了入耳轰鸣的地步。谢时心跳得厉害,他双拳紧握,闭了闭眼。古人云,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自旱灾来临,谢时便一直在暗中做准备,但是万万没想到疫病竟首先在自己田庄发现了。
“传我命令,立刻封锁田庄,即刻起,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田庄!若是有谁出逃,违者全部抓起来。还有,立刻将郭家及其附近染病的人家隔离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谢时当机立断,吩咐道,见黄午还愣在原地,不由催促道:“还不快去!此次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别让我失望。”
其实脚还有些软的黄午一听戴罪立功,立马支棱起来,“诺!小的这就去办!保证连一只狗都跑不出去!”
黄午走后,王甲近前,低声请示道:“主子,此地出现瘟疫,不宜久留,属下护您离开?”
谢时摆摆手,背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稻色,轻声道:“我暂时离不开,倒是你,带上我的令牌和书信,顺便去为我运输和另外置办一批物资。”
晌午,戴上养济院赶工制作的棉口罩,屡劝无果的王甲只能接下谢时的命令,策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