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这解释也没引起怀疑,众人话题也没在一个藉藉无名的罗生上打转,而是转开了去,开始谈起今年异常的气候。宋老先生几口吃完寒筵冰,见谢时那份还没动几口,笑着点他,“探微你这苦夏的毛病该找人治治了。”

谢时被点名,无奈解释道:鱼西湍堆“近来日头热了,且手头事情有些多,一忙起来便没了胃口。”

席中有人以为谢时是忙着讲会的善后工作,还笑说这次东沧书院举办的讲会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恐怕未来数年都会为人所津津乐道。宾客们来时轻装上阵,归时却满载而归,带回了不少手信,谢时也遵守诺言,为每位儒生都赠送了一套东沧独有的“竹林七贤”新彩笺。

这最终被命名为“东沧笺”的彩笺由此传开来,如今士人儒林之中莫不以此笺为笺中圣品,甚至因为这笺此时唯有参加东沧讲会的人才有,稀少得很,兼有无人能复刻的独一无二套色印刷工艺,而被捧至高价。这些天,书坊的管事仿佛开启了事业第二春,天天走路带风,可惜谢时深谙“饥饿营销”之道,知道这笺唯有占一个“稀少”的名头,才能达到最大的利益,因此按着书坊不让大量出货,而是对外宣传工艺复杂,制作不易,等到吊足了人们的胃口再对外出售。

讲会上出名的不仅有书笺,在民间更加大出圈的其实是谢时编排的歌舞剧这种新鲜事物,在座各位士子有不少人对此念念不忘,“自从欣赏过东沧《仁道》一剧后,某再听其他杂剧,便觉索然无味,布景单调虚假,内容和立意之上都粗鄙得很,哪怕是外头的戏班子将内容全数抄了去,也总觉得尚可,与那夜吾等观赏到的仙乐神舞全然不同。东沧何时再演《仁道》呢?”

谢时倒是不计较外头戏班子抄袭照搬,这本就不是他的原创,至于何时再演一回,谢时也不能确定,谁办过宴会谁知道有多累事情有多琐碎,谢时短期内是打死也不会想再来一回了,反正这次招聘书院夫子的隐藏任务已经圆满达成,因此这会他只打哈哈敷衍过去。

也有人提起谢时正在着手办的另一桩事:“听闻谢山长还准备将此次讲会之上,诸位大家的文章诗词等整理印刷成文集?”这倒是确有其事,谢时笑着道:“难得盛会,自当将所出文章刊成文集,传阅于世,届时还得劳烦诸位先生为此文集做序……”至于这文集印刷出来销量如何,会不会亏本,就不是谢时的第一考量因素了,届时他给与会的诸位先生们都寄上一份,必然不会让它压库存底下。

谢时也有自己的小私心,这出讲会文集,一为增强书院影响力,为韩伋造反造势;二为记载历史,这也是受上次画船舶出海图的启发,为后人留下一些历史真实记载,也省得后世的历史学家们还得为“李白到底是不是外国人”这样的问题掰扯不清,争论不休!为此,他还特地请专业画师将讲会那几日的情形都画下来,为的就是真实记录历史情形!

不过这些事听起来多,却压根不是谢时如今操心到苦夏毛病都犯了的归因,他愁的事情另有缘由。反倒是杨老先生心思玲珑,思索半响,放下冰碗,忍不住道出了多日的疑惑:“听闻探微专擅农业,不仅制了广为所用的新犁,还育出了增产的仙稻。近来你总往城郊田庄跑,可是这仙稻出了状况?”

一听到或许是仙稻出了问题,其余人也纷纷紧张起来。这仙稻自他们来到乐县后,便屡有听闻,本以为只是民间杂剧班子胡编乱造的事物,不可信,哪知道这仙稻竟是出自谢时手中,且确有其稻!不少儒士哪怕半信半疑,不通农事,也对其关注得很,恨不得去田中就近观摩一番,只可惜谢时推说此时田中稻种还未长成,还看不出什么不一样来,诸位才歇了这心思,这会儿听说这人人翘首期盼的仙稻可能出了问题,自然担心。

这可是据说亩产能够翻倍的仙稻!正值乱世,大半农田受战火波及,荒废无耕,百姓流离,但凡心怀天下之人,谁人不盼望着有此仙稻救命救世呢!

“先生们放心,非吾田中水稻出了问题,”谢时赶紧安抚住在座诸位,又详细解释:“诸位先生想必都有所感知,去年冬日气候异常,乃极寒之冬,便是福州都降了几场大雪,当时晚生心中便担忧来年气候将旱,于农事不利,没想到如今担忧成真了。

说到此处,清隽绝伦的青年微微蹙起眉心,叹道:“时值小满时节,江河却不满,反而日益干旱,谢庄的试验稻田因晚生早修了水渠,灌溉不成问题,加之试验稻种本身便耐旱,所以倒是不必担忧。但晚生听闻其余地界的农田如今因雨水不足,夏收恐收成减半,尤其越往北旱情越严重,晚生不免心中时刻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