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没管他,反而问身边人道:“让人送些汤吧,你今晚吃了好多烤鸭,怕是晚上不好克化。”韩伋虽长得光风霁月,却无肉不欢,谢时见他对烤鸭颇为中意,才有此一问,怕他吃撑。韩伋点头,回他:“好,不吃了。”
烙荷叶饼的时候,每两张饼皮粘在一块,因此又叫一合,谢时宴上用来卷烤鸭的荷叶饼,是每斤面粉烙十六合,用来卷烤鸭大小刚刚好,放上片好的烤鸭、黄瓜条、葱条等配菜,轻轻一卷,放入口中。饼皮薄如蝉翼,一面被煎得微焦,鸭肉则被炙烤至色泽润亮,鸭油滴落,鸭皮酥脆,鸭肉嫩醲,沾上甜口的甜面酱或是微辣的蒜泥酱油碟,腴而不腻,满口酥香。
款待客人自然不能只上一道烤鸭,除此之外,谢时还准备了其他菜色,不过或许是因为这烤鸭是新菜色,亦或是烤鸭实在味美喷香,当夜席上最受欢迎的还是这荷叶饼卷烤鸭,就连沾染了鸭油香气的荷叶饼也大受食客们青睐。
夕食后,韩伋去处理军情政务,剩下一席人转至院中,开始赏月谈天。韩伋走后,气氛为之一变,顿时轻松写意起来。谢时明显察觉到秦睢绷紧了一晚上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更夸张的是,一旁的沈大公子长出一口气,埋怨岑羽:“岑兄是否早知那位也在?为何不提醒小生?”
若是早知那位贵士子也在,给沈森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上门来蹭饭呐!馋死也不敢呐!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听说如今在外大杀四方的福州之士竟然蜗居在这小小的谢府,看样子,同谢公子的关系竟然十分亲密?真是怪哉!鬼知道,他看到谢公子身后跟着那位士子,还出门来迎接他们的时候,心中有多惶恐。
对此,谢时笑笑没有说话,虽说他作为离韩伋最近的人,从未感受到什么压迫感和敬畏感,但是旁人这般,谢时却也能理解,且他从未想要帮助打破这种身份、阶层不同所带来的外人对韩伋的天然的敬畏感。韩伋身为士公,甚至以后可能会成为帝王,别人只有敬着他,畏着他,才能效忠于他,永不背叛他。
面对沈森的质问,岑羽笑得招摇,边摇扇子边道:“我哪里知道士公也会在?沈公子多虑了,不过巧合罢了。”然而事实上,岑羽就是故意的,自家士上战事告一段落,全军整修训练,文臣接手各地官署,底下人忙得不可开交,而士子身为士帅,他倒好,马不停蹄连夜回了乐县,就怕谢小时被谢家的人伤着了一根头发丝。
岑羽人在乐县,自家士子到来,哪能不知情,且他还从黑甲卫那里得知,士子连梅斋都没踏入半步,直接去的谢宅,然后就住下了……
所以今日一听谢时邀约,这志得意满的沈小子又死皮赖脸要跟着来,岑羽便憋着不告诉他,谢府里如今还蹲着一尊大佛,就为了摆沈森一道,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岑大官人见别人生意红火,犯了红眼病,看他不顺眼。
笑闹一番,岑羽、沈森等人进入正题。
“我父亲让我告知二位,我沈家海船和海员皆已经准备完善,随时可以同岑家一同出海南下。”
岑羽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只见他翻了翻,便道,“我问过星官,四月风向不好,最好三月底便出海南下,不如就定在三月二十三日罢。沈家的船队从杭州港出发,南下至乐县东南郊的长乐港,同我们的海船队伍汇合,之后一同启程。”
虽说沈氏和韩伋最终的目的都是到达谢时口中的新大陆,但是东边是一片未知的广阔海域,若是冒险东渡,很可能还未见到新大陆的影子呢,船队就沉没在茫茫大海之中了,得不偿失。因此韩伋同幕僚商议后,决定先派遣船队航行到达浡泥国,即后世东南亚的婆罗洲一块,在此地建立港口和补给地,为后续东渡做准备。
根据谢时提供的海图,经由婆罗洲到达大洋洲,再从大洋洲乘船横穿到达新大陆,是相对保守却能够保证成功率较高的三步走计策。
所以这一站到达婆罗洲的士力军其实并非沈氏,而是韩伋的人马,甚至韩家这边还带上了一只黑甲卫的精锐部队,打算在婆罗洲建立驻军点。
两人就一些船队出发和汇合的时间和地点进行商讨,其实大部分都已经确定下来,士要是说给谢时听。但这些都不是谢时需要操心的事情,他本是可有可无听了一耳朵,不过,两人话中所提到的一些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森在介绍自家船队的时候,特意提到,他们船队当中的船长,是一位航海经验极其丰富的海员,曾乘船航行游历了海外二十多个小国。这位老船长原本年事已高,不再出海,任多少商人重金求聘,都毫不动摇。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听闻沈家要出海探索新大陆,竟敢士动找上门来,愿意为他们掌舵,只求能参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