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一日见了,不忍满地名贵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尘”,便和随行作陪的韩宁一起,又叫了三两侍从帮忙,收集了一些品相完好,香气最浓的梅花花瓣。
韩宁见他吩咐底下人用井水浸泡清洗花瓣的举动,问道:“先生打算做花馔吗?”
谢时称是,他问道:“鲜花饼吃过吗?”
韩宁摇头,以花入馔,古来皆有,尤其深受文人雅士喜爱,但是韩宁吃过糖渍鲜花,花粥,以花做汤等花馔,就是不曾听闻有做饼的。
谢时一愣,忽而想起,这鲜花饼据说是清代的时候一位云南制饼师傅发明的,后来还进了宫成了宫廷点心,深受乾隆皇帝喜爱,所以说韩宁这时候没吃过鲜花饼倒也正常。没想到他又搞了一回“发明”创造。
“那宁哥儿过几日就可以吃到了,先将梅花酱酿上,七日后才能烤鲜花饼。今日便先吃梅花粥和梅花汤饼吧。”
今早刚落地不到一刻的梅花,一瓣瓣撕开,在干净的雪水中浸泡半小时,细细抚去花瓣上的尘埃。熬梅花粥,最主要的是为了借助食材之花香入粥,所以需要挑选香气比较浓的梅花品种,梅花的早花大多比晚花香,所以谢时今早捡取的这一批梅花香气都甚浓,但为了精益求精,还是又从中筛选了黄香、宫粉和绿萼这三个品种的梅花。
浸泡完雪水的花瓣放入粳米粥中,以文火慢慢熬煮,慢慢的,花瓣汁水浸透入白色的米粥,将粥水染成了粉色,与白粥相映,犹如雪霁之霞,颜色甚美。待到米粥浓稠到表面有了一层厚厚的米油,便可以以瓷碗盛之,其上再撒几片细小的粉色花瓣,再风雅不过了。
谢时说的梅花汤饼,其实是梅花馄饨,但不是以花为馅的,而是用白梅、檀香末浸泡过后的水和面,做成馄饨皮,再以专门的梅花样式的铁模子凿出精致的花形,煮熟后捞入鸡汤中,吃的时候,既有梅花之形,又有梅花之香。
最后剩下的梅花花瓣便洗净擦干,在日光下风干一阵,后用冰糖和蜂蜜腌渍,将花瓣揉碎了,搅和均匀,放到阴凉的地方放上七天后,所成的花酱才可以用来做鲜花饼。
朝时,谢时正与韩宁、谢老爹喝着梅花粥,吃着梅花汤饼,有一小厮从外头进来,禀道:“官人,岑大人那头送来了几位工匠。”
谢时喜出望外,放下碗筷,便道:“快请他们进来。”
这几位工匠是谢时让岑羽帮忙找的,那日虽然因为大洋洲取名一事,两人直接歪了楼,谢时恼羞成怒,直接将这不正经的人打发走。过后谢时尚且记得正事,对于航海一事,谢时不甚了解,但事既由他起,让他束手旁观他也于心不安。
谢时潜心翻阅了韩家藏书楼中关于航海的记载,思索几日,发现他所能做的除了凭借记忆将海图再完善一些,还有两样东西可以捣腾出来,避免远洋船在无人到达的大海深处迷失方向,尽最大可能送这群历史的开拓者到达另一片大陆。
匠籍在古代地位不高,几位工匠虽为韩家家仆,有些甚至世代为韩家匠人,但这辈子是第一次踏入韩家祖宅,被小厮带着七拐八拐进了屋,到了谢时跟前,一个个按着大管事的吩咐老老实实行过礼后,便神态拘谨地站着。
谢时却是眼神“慈爱”,看着这群工匠仿佛在看什么宝贝似的,态度和蔼可亲得很,笑着让他们自报家门,说说各自擅长的技艺和得意之作。
岑羽虽说在某些方面不靠谱,偶尔抽风,但是在正事上却可靠的很,对于谢时的要求从来都认真对待,他这次给谢时送来的这五位工匠全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三位仪器齿轮方面的老师傅,两位玻璃工坊里的大师傅和二把手。
谢时问过各自的履历后,便拿出事先画好的草图,首先对那两位玻璃工坊的匠人问道,“既然二位都是坊内做望远镜的好手,那你们来看看,这东西可能否做得出来?”
两位工匠按照谢时的示意上前,仔仔细细地将谢时的简略草图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愣是没看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用处的物件。其中为首的大师傅见谢时态度可亲,便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官人,这东西具体是何用处?”
单看谢时画上的东西,形状和组成都很简单,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固定的,包含架体,一个分度弧,一片望远镜和一个地平镜,第二部分则是可以移动的指标臂,还有固定在指标臂上的指标镜。在两位匠人看来,若是让他们依样画葫芦,那绝对无二话,保准完成任务,但关键是,不弄明白贵人老爷做这东西是要干什么用的,只是描了个形,万一做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用,那岂不是要遭老爷怪罪!因此才有大师傅这战战兢兢的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