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黄午插入话题,“还能是为什么?咱家的田稻子长得这么好,当然是主家的功劳了。你以为一开始那些石灰还有粗枝烂叶沤的肥撒地里真是在装神弄鬼地祭天?还有后来,每个水稻生长时期,主家吩咐施的那些穗肥,作用可都大着呢。就不说这些肥,咱下半年新换上的深耕犁也有些用处呢,咱这田犁得多好!”
其他的老农细细一想,好似就是这个道理,往年他们只知道埋头苦作,倒没有注意到这稻子的不同时期还需要施不同肥,更没有沤绿肥之说,平白浪费了秸秆这些好东西。
黄午老神在在道:“瞧着吧,就这势头,咱今年水稻的收成绝对是这十里八村头一份,大伙好好干,肯定都能过个好年,主家还说要给咱发棉衣呢!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北边战乱,可不要打到咱南地来,听说距离咱福州不远的蕲州就有人造反了,害得这会流民全往咱这跑。”
几位老农也忧心忡忡,一人道:“可不是,这都是什么事儿,好不容易过了几十年安生日子,结果又乱了,黄管事,你说咱乐县可会有乱军打过来?”
黄午也担忧,不过他还是安慰底下的人,“放心吧,你没听说吗?范尧那群不作为的狗官如今已经被韩大官人下了牢里,如今接管乐县的是韩家的人,还有韩家的上千家兵镇守着呢,那群作乱的流民也被安抚下来,就在咱附近不远的韩家田庄干活换吃的呢!韩大官人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嘛,只要有他在乐县一日,就如同定海神针,咱乐县的百姓就可以高枕无忧。”
谢家田庄前身本就是韩家的庄子之一,前任主家便是韩家,受其庇佑,如今提起韩伋这位前任家主,仍是敬畏推崇。周围听到这话的老农们果然放下心来,“韩家是难得的仁善大户,从未听过他们欺压百姓的事儿,还一直接济贫苦百姓,这一任的家主更是如此,当年我老家遭了灾,被迫逃荒到这里,便是韩家收留安顿在田庄里,才活了下来。”
也有人担心,“也不知道朝廷接下来会再派个什么样的县令来接管咱乐县,若是还是范尧那些吃民脂民膏的贪官,我倒宁愿仍是韩大官人管着哩!”
“你小点声!这是能说的话吗?不过你这话说得也对,还不如让韩家主一直接管呢,听说那些流民,从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今呢,也跟咱主家之前安置的人一样,有衣有吃,还一样在建水泥房子,到时候建成便搬进去呢!换成原先的范狗官,你看他会不会施舍他们一粒米!”
“果然,韩家家主同咱主家都是大善人呐,只要有他们在,咱乐县就会一直安宁,我今天回去要让我家媳妇给佛祖烧一炷香,让佛祖保佑朝廷不要这么快派新的县令下来,就让韩大官人接管着吧!”
“俺回去也去给佛祖上香,顺便再给俺主家的长生牌上柱香。”
“你家里也立了主家的长生牌?”
被问到的农户挠了挠头,憨憨一笑道:“俺见那些流民立了谢官人的长生牌在家,心想俺也受家主照拂庇佑,遇到这样不压榨还担心咱们秋收劳累的好主家也是烧了高香才有,便也在家中立了一个,可得让菩萨保佑俺们谢官人长命百岁才行。”
其他农人纷纷附和:“是这个理!”
福州府城,收到乐县消息的州尹虞先惊得摔了手上的琉璃茶杯,“你说什么?韩家接管了乐县?”
“何时发生的事情?原本的县令范尧他们那些人呢?乐县发生了何事你给本官细细说来!”
传信的是乐县隔壁长宁县县令派来的,长宁县令同范尧乃姻亲关系,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况且他见乐县沦陷,害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赶紧马不停蹄地让人来府城告信。
那信使按照县令大人交代的一五一十说了,“大人,乐县县令原本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闭城不出,驱赶那些流民,哪知道那些饿疯了的流民胆大包天,竟然集结上千人冲击城门!那韩家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竟然将乐县的县令抓了起来,开城门迎接那些流民!如今乐县的县令班子全数官员皆被关在狱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人,这韩家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长宁县县令本是打着让府城派兵去解救范尧他们,顺便惩治那韩家,结果没料到,上首的虞府尹一听,却反而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怒斥道:“胡言乱语!分明是那范尧渎职在先,韩家为了乐县百姓的安危,才暂时接管了乐县,安抚了流民,乃一大功绩,何来造反一说!”倒是全然忘记了自己吩咐下去的命令。
被踹了一脚的信使懵了,这跟县令大人预想的情况怎么不一样?这长乐县的县令初来乍到,到任不过一年,还未摸清楚在福州甚至是东南地区韩家的地位。韩家从前朝末年开始,以商贾发家,而后入仕经营官场,如今百余年过去,韩家早已成为雄霸一方的东南望族,毫不夸张的说,韩家的脚一踩,整个东南官场和商界都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