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没有发现自己的酒被换了,反倒是突然看着韩伋,呆呆问道:“大家怎么不说话了?”

韩伋示意其他人别愣着,继续刚才的话题,被打断的聚会才重新有声音起来。一开始,谢时安静地听着,倒也相安无事,坏就坏在齐俟乃事业狂魔,见谢时醉了,便无所顾忌地提起了颍州兵乱的事情,倒也没说什么不为外人道的事情,只是愤慨几句,颍州的乱军首领竟谎称为前朝皇帝九世孙,真是气煞他也。

谢时虽然醉了,但并非完全没了思考能力,相反,他的思维异常活跃,天马行空,换而言之就是,啥都敢想,啥都敢说。

齐俟话音刚落,谢时就突然接道:“没什么好气的,又搞封建迷信又拉前朝血脉博噱头,却没有符合野心的远见,这帮人后面注定要被朝廷镇压的。本朝还没到该绝的时候呢,起义太草率了,太草率了,嗝……”谢时说到最后,还打了一个轻轻的酒嗝。

众人都被谢时的突然发话惊到,这……是醉了,还是醒着呀?

若是醉了,瞧着这话说的,思维逻辑都在,还挺有理有据的,但你看这还打酒嗝呢,也不像酒醒呀……

韩伋看着他的奇怪醉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一旁的岑羽难得见谢时这么幼稚,起了坏心眼逗他,“那依我们谢大军师之见,若是要起事,当如何做呀?什么才是正确时机呀?”

前头说过,谢时醉酒的时候,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这会就是一根筋,听到岑羽问了,他便顺着这个问题思路一路狂奔,开口就道:“我捋捋思路,首先,当前的朝廷虽然已经从内里完全腐败,但仍是百足之虫,断而不蹶!

“这个时候谁出头,就是傻,你还没几个人呢就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你要造反。要知道,枪打出头鸟,蒙人一看,就你在那蹦跶,不打你打谁,所以我说现在时机不对就是这个原因。”

韩伋淡淡看了齐俟一眼,“瞧瞧,连阿时都比你想得透彻。”到目前为止,谢时的话都没啥忌讳,且都说中了韩伋先前决定隐而不发的最大原因。

但是紧接着谢时又道,“因此,若要起事,最好效仿朱重八,前期在物资经济上低调发育,先‘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对,对,一定要缓称王,积攒实力,拥兵不出;同时还要加强人才储备,趁机收拢汉族精英,这些都是重要且有实力的同盟军,而且还能为以后建立新朝做准备……还有什么来着,我想想……”

此时,韩伋等人已经不敢打断他了,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小心翼翼地看着醉萌萌的谢时,仿佛在看伊尹现身,孔明再世!虽然不明白谁是朱重八,低调发育和人才储备具体又是何意,但是不妨碍他们将谢时的意思理解地透彻。

然而越是听懂,便越是心惊,他们忍不住将这些方略在心中一一推演,推演其可行性,推演其变数,推演其结果,越是推演,便仿佛可以预见最后成功的未来。

韩伋见谢时抿了两次上下唇,显然是喝酒口干了,便将蜂蜜水的杯子移到他手边,他这一动作,打断了谢时思索的状态,引来专心致志等谢时发言的众人的怒视,然而等见到是动手的是自家主上——

众人:是主上啊,那没事了。

谢时喝了一口蜂蜜水,舒服了一些,便继续吹水:“前期是猥琐发育,中期,也就是等到各路豪杰都起义了,这时候就不能躲着了,也要拉出自己的大旗来,最后找个站在大义一方的借口起事,这样才能占据道德制高点!然后就可以广泛吸纳农民百姓发展根据地了,哦,对,还有一个且耕且战策略,既能稳固后方,还能扩大地盘,一举两得!”

谢时说完又吸溜了两口蜂蜜水,见他不说了,齐俟急了,“然后呢,这么多豪杰,最后如何才能脱颖而出,一统山河?”

韩伋淡淡觑了他一眼,收到主上警告的齐俟只好偃旗息鼓,谢时却是笑:“前面两大步若是都走好了,你还愁对手?多少起事的队伍连第一步都没搞懂,就被当成炮灰了。壮大之后先逐步吞并其他势力,统一南方,然后等着!”

听到关键时刻,就连他们之中,年纪最大也最为稳重的邱直也忍不住发问:“等什么呢?”

韩伋顺着谢时的思路,想了想,“等蒙人自身爆发内乱,再趁机一举北伐,收服北方山河吗?”

谢时动作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笑得温温柔柔,夸道:“韩伋你怎么知道,你好聪明哦,比他们几个聪明多了。”

岑羽等人:……唉,算了,谢公子喝醉了。

韩伋却是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这还是谢时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他并不觉得冒犯,倒是颇为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