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伋摇头,一向寡言的人难得话多,“非也,此举绝非异想天开。天下百姓苦苛税久矣,若是真能使亩产翻倍,那么任何办法都值得尝试,一旦成功,探微今日所做之事,便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必将载入史书,供后世万人敬仰。伋方才,不过是深受振动而口不能言罢了。”
谢时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他的确不想汲汲营营于科举,追求功名利禄,平步青云,但是来到古代,他作为站在了巨人肩膀上的后世人,总不能真的庸庸碌碌过一生,总要利用所学,为这个时代最底层的黎民百姓留下些什么。
而且,若是按照后世来看,如今正值王朝末年,一旦各地兵起,首当其冲,深受其害的,必定是下层百姓,若是作为农人命根子的粮食能增产,或许到时也能救下一些人吧,谢时只希望自己这是未雨绸缪。
不过他对韩伋只是谦虚道:“实验而已,不一定能成的,山长还是暂且不要对此抱有很高期待。”
韩伋却是直接道:“你想找什么,下次不要自己进山来,我找人帮你找,也算是尽绵薄之力。”韩家身为东南望族,底蕴深厚,光是名下田地、山林便数不清,若是有韩伋的人帮忙,绝对比谢时这样独自一人寻找各种稻种植株要来得要有效率。
谢时有些惊讶,没想到竟能得到韩伋的帮助,当即笑得眉眼弯弯,拍马屁道:“山长果真心系天下黎民百姓之人。”
韩伋听到此,却是沉默了半晌,才道:“职责所在罢了。”正因未来即将拥有无数实验对象而开心不已的谢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停顿,而是满心畅想接下来的实验。
韩伋直接将人送回了谢宅,到了府门前的时候,看门的王甲惊讶地迎上来,“官人这是怎么了?”
谢时苦笑道:“上山崴到脚了,多亏了山长帮忙。”
他正想从韩伋背上下来,让王甲搀着自己走进门,却听韩伋朝王甲道:“带路。”
王甲当即将韩伋引到了主家居住的院子里,韩伋直接将人在谢时床上放下来,“你暂且莫动,我让疾医来帮你看下脚伤。”
过后随着韩家大夫来的,却还有韩家的三位仆从,据他们说,主家怕谢官人伤到脚,行动不便,因此派他们这段时间过来服侍,好让谢官人安心养伤。
韩伋可谓是体贴周到,一片好意,谢时谢过之后,便留下了他们。大夫诊治过后,谢时万幸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需要静养几日即可,只是万万不可下床随意走动。
于是养伤期间,谢时便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幸亏了韩伋送来的几位下人,里头竟然还有一个厨子,做的饭菜虽然没有谢时自己做的好吃,但也让谢时品味了一番钟鸣鼎食之家的饮食。
谢巨刚好第二日休息,收拾回到了谢时住的新宅,才知道自家儿子受了伤,当即心疼地忙前忙后,还打算向酒楼请几日假,好照顾时哥儿,被谢时劝住了,毕竟他这里已经多了韩家送来的几个下人服侍,他也只是崴到脚,没有伤到骨头,就连洗漱换衣都可以行动自如,实在不需要谢老爹请假在家。
这期间,书院众人也听闻了谢时倒霉崴到了脚,吴柏、游泗水等人还来探望,谢时便安排了未来几日后厨的事务,便让他们回去了。还不止,当日,近日收钱收到手软、满面春风的岑羽也难得抽空,来到了谢宅。
他一见谢家伺候的下人,便认出了这是主上韩家的人,心中暗道稀奇,主上何时同谢时如此熟稔了?
这个疑惑直到见到谢时听说了他受伤的过程才稍稍解开,不过新的困惑又悄然诞生了,自家主上可不是谢时口中那个热心义士,相反,因身份特殊,主上行事一向不近人情到近乎冷漠,便是他们这些下属,也对他敬畏有加,主上可从未对旁人如此特殊过,不仅请了韩家的疾医来看,还派了韩家仆从过来伺候……
“固安在想什么?”谢时见他久久不出声,出声唤他。
岑羽摇摇头,将疑惑藏于心底,面上只道:“在想八珍阁的事情罢了。”
八珍阁也是谢时的产业,因此这会便顺口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岑羽提起这话本是岔开话题,不过也不是胡扯一通,八珍阁近日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却不是谢时以为的出了坏事。相反,八珍阁卖的清露和清凉玉露如今可以说是风靡福州地区的上层士人和贵妇,若是富贵人家,出门身上依旧是从前的熏香,背地里还会被人瞧不起,连清露都买不起,可算不上什么富贵。可以想见,随着时间推移,八珍阁的各种清露和清凉玉露的名声必将扩散到州府之外,迎来更大的购买热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