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廉一看,也松了眉头,来了兴趣,评了一句:“这东沧的饭食倒是颇为雅致,只是菜色倒是不曾见过。”且不论味道,这样子看着就很符合文人雅士追求的美感。

待吃到嘴里,师生二人便发现,这东沧的饭食不仅仅是面上光,人家里子更亮!那白如雪的布拉肠软糯香滑,馅儿是嫩滑的黄牛肉,腴润酱汁浸润在每一处粉皮,尝来实乃隽品。

而用飞箩面擀皮的蟹黄汤包,皮儿光润透明,内里兜着满满的蟹黄汤汁,外皮瞧着是冷的,只有轻轻用牙齿咬开,才会发现里头流出来的腴美鲜甜的汤汁是滚烫的,若不是送饭食的下人提醒过,估计有不少第一次吃汤包的客人会被烫到舌尖。

虾饺则被捏成了半月牙的形状,一层透明的澄面皮包着两只虾,中间夹一丝新鲜笋丁增加口感,一口一个,尝来爽滑清鲜,唯一令人不满的就是分量太少,一碟子里只放了三只虾饺,宋子明心想。

待吃完以上三种咸口的早点,其实肚子里便已经有了九分饱,此时再来一小碗甜润奶香的红豆双皮奶当饭后点心,那滋味,真是赛过活神仙了!

宋子明很快便吃光了食堂送来的所有早点,连肠粉的汤汁也用小匙舀了吃干净,也不知道因为是不是吃了一顿令味蕾都苏醒的美食,宋子明觉得,此刻两日来旅途的奔波疲累感一消而散。原想同老师夸赞几句这从未吃过之美味,但再回想自己一开始的抱怨,又默不作声了。

邵廉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上神清气爽的感受比起弟子还要更明显些,不过他也只以为是美味带来的身心愉悦,很快便这种感觉抛却在脑后。同邵廉师生一样被书院提供的朝食惊艳到的来客大有人在,这些来客大多是第一次来到书院,至此对东沧书院留下的第一个印象便是伙食极好,乃人间至味。

谢时安排好后厨事务后,便拿着请帖来到了前头的讲堂。书院专门用于讲学的讲堂是一个可容纳两百人的堂舍,但如今却人满为患,难得有大儒讲学,且书院开放,有不少附近书生都纷纷慕名而来,书院在讲堂外为这些学子提供了一些椅子,还架起了棚子挡住了烈日阳光。

好在东沧书院建于山中,此处周围绿荫如盖,一时半会倒也算阴凉。

讲学还未开始,谢时寻了一处最后面无人的角落安静坐下,不一会儿,他的身边有人轻轻落座,宽大的袍子拂过,带来一阵清冷的檀香。他自然地往右一看,对上一双冷泉般的眼眸,有些意外,竟是多日不见的韩伋。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往韩伋头上和背后一瞥,挑了挑眉,这次他的视线范围内,一切正常,再无血影紫光。谢时只是瞥了一眼,便自然而然地转移视线,笑着打招呼,“山长怎么不坐到前面去?”

韩伋却反问道:“你呢?”

谢时调侃自己:“我一介厨子来听学,可得低调。”

没想到下一秒,韩伋也淡淡回了一句:“嗯,一样。”

一样?这韩山长是在说自己一样也是为了低调?谢时心想,你老这气场,这身形,坐哪里能低调起来,坐在最后面,怕是只能起到个震慑全场的效果,这些学生才更有心理压力好吧。

谢时的感觉没有出错,他俩本来相貌和身高便都不俗,此刻坐在一起,一黑一白,气质不凡,那就是聚光灯一般的效果。显而易见的,有不少附近的学生都绷紧了面皮,谢时还看到不少学子不经意转过身后,跟见到阎罗王似的,一脸惊悚地立马转过去,场面可以说是非常爆笑了。

一连见到几个这样的孩子,谢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韩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讲学很快开始,两人不再讲小话。宋郗老先生出现的时候,还有不少学子心情难以抑制的激动出声,身处其中的谢时感觉仿佛来到了古代版的追星现场。

宋郗先生一身朴素的儒袍,脚踩一双布鞋,白发长须,慈眉善目,他讲学的内容大多深奥,诸如天道观、宣夜浑天合一说,“一物两用”说,但老先生语言风趣,且通俗易懂,不说在座学子,就是谢时一个农科生也听得津津有味。

越是临近午时,暑气便更甚。人太多,除了外来的学子,本院的一些学子也在讲堂外头,谢时留意到外头的这些大多额头都开始冒汗,却很少有人去擦,每位学子都专注听着台上先生的学说,生怕漏过一丝一毫振聋发聩之言。

眼看来到了学子提问,畅所欲言环节,谢时想了想,同身边韩伋说了一声有事先行一步,便要越过他出讲堂去后厨。

韩伋突然直直问道:“可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