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秋白嗤笑了一声,轻蔑而又悲伤,她说道:“你根本不会明白我的过去,因为你出生在这样一个繁华的大家族,自幼衣食无忧。可是我的爹娘,还有的弟弟和妹妹,他们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而担忧。不管这一年的收成是好是坏,我们家里从来就没有吃饱过的时候。那些老爷,宁可看着我们一个接着一个饿死,也舍不得将烂在仓库里的粮食施舍出来。正是因为有像你们这样的大地主、大豪绅,天底下才会饿死那么多老百姓。”
说到这里,她的笑声渐渐转为了哽咽,垂下头,发丝散落,双眼中的泪水犹如饱满的花蕾,而溢出来的泪花却似是凋零的花瓣。
祖昭总算了解辛秋白心伤,目睹亲人活活饿死,故而产生对特权阶级的痛恨,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诚实的说,他对像辛秋白这样的一类人并没有那么明显的仇恨,纵然对方杀害了多名同族子弟,但比起胡贼和牛海、刘安之流总是值得一份同情。毕竟牛海、刘安这些人,已然不单单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更多的是在掌握一定生杀特权之后,总抱着几分投机心理希望能满足自己更多的私欲。
微微沉了沉气,他用温和的声音说道:“这天下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和公正。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有些既然无法改变,也只能坦然去面对。最起码,过去的事情大可让它过去,若是有机会,或者你愿意去努力,必然是能够改变自己未来的命运。”
辛秋白冷笑了一声,脸上先是一阵揶揄,随后又转为黯然,她凄声说道:“真是好笑,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是没有回头的余地。更何况,我对我的选择从来不后悔。我只希望能在我活着的时候,能杀死更多的恶人。”
祖昭正色道:“恶人?难道你真以为全天下的有钱人都是恶人么?”
辛秋白丝毫不退让,语气强烈的说道:“难道不是么?别以为你今天救了我,我就会感恩于你。你若扪心自问,自己家中可曾压榨、剥削过那些穷苦的人们?你们这些人是不可能脱得了干系。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的恶意盘剥,才会逼迫今时今日那么多穷人揭竿而起。”
祖昭深知辛秋白现在的心思已经根深蒂固,若是单靠言语就想说服她实在有些困难。他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真认为现在揭竿而起的人都只是为了生存,为何你却沦落到连一碗饭都吃不了?是,我承认目前郡内动乱与许多流离失所、困苦不已的老百姓有关,但你真以为他们造反就有饭吃么?你为什么不觉得他们是被人利用?又或者他们在填补肚子之后,又会有多少人吃不饱肚子?”
他其实大致上猜得出来,辛秋白独自一人游荡,肯定是与同伙发生矛盾,又或者是被同伙抛弃。既然自己没办法从正面道理上来说服辛秋白,那也就只能通过旁敲侧击来消弱对方顽固不化的念头,最起码不是全然无从对话。
辛秋白怔了怔,原本黯然的神色更显出一层失落,她垂首,呆滞,全然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动作,就放佛陷入定身咒一般。
看来,果然没有猜错!祖昭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辛秋白缓缓的开口:“只能说,是我看错了人。”
祖昭叹道:“但凡事情都不能看表面。”
辛秋白忽然显得有几分魔怔一般,近乎发痴的说道:“我一样会杀了他。”
祖昭怔了怔,奇怪的问道:“谁?”
辛秋白似是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她抬眼了祖昭一下,眼神满是复杂,不过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