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大部分都是因为家中壮劳力生病!”李慕白先想了想,然后快速给出答案,“各县的户科吏员和屯长,都下去查访过。因为那边很多地方都被黄河淹没过,地里埋着人畜的尸体,阴气太重。而愿意下去分田立户的人家,通常都没什么老人。所以当家的男人一病,地就无法收拾了!”
“张主簿,你将此事列入明春需要追踪的一类目标。李主事,我再问你。户局有什么对策没有?还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呢,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没有饭吃?”朱重九吩咐幕僚们将此事重点记录在案,然后继续追问。
“有,有!”李慕白听得心头一凛,赶紧大声补充,“户局已经责成各地户科,明年继续按照今年标准,向没饭吃的人家补贴口粮。另外极小的一部分人家,是担心种了原田主的地,今后被蒙古朝廷清算,所以宁愿向附近的寺院租地种,也不愿意动分给他们的田产。对于这类人家,户局已经决定,将分给他们的田产收回来,明年另作安排!”
“还有这种人,那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报名下去屯田?!”朱重九眉头一皱,心里多少有些懊恼。但转念间,他就将懊恼抛在了九霄云外。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当佃户当习惯了,不适应自己做地主,也说不定。况且睢、徐、谯、宿四地年初才正式转到了自己手里,也难怪有人会怀疑自己保不住它们。
想到这儿,他将目光转向其他人,笑着征询,“对于户局的汇报,大伙有什么意见没有?有的赶紧提,都这么晚了,别等会耽误了回去吃团圆饭!”
“呵呵呵!”众文武会心而笑,旋即,开始七嘴八舌地提问。以李慕白的学识和圆滑,当然将大多数问题都给应付了过去。然而,当轮动内务处主事张松时,后者却出人意料地使了一记阴招。
“敢问李主事,既然明知道黄泛区阴气种,在征募百姓去屯田时,户部为何不多做一些提防?”
“有啊,当时都发了汤药的。但张主事也应该知道,很多汤药未必管用!”李慕白被问得微微一愣,旋即快速出言自辩。
“那可教导百姓像当年主公初临扬州时,往棚屋里头洒石灰,把水坑都填死,把粪便定点排放收集?可曾指点百姓把水烧热了再喝?”
“当然,下官可是亲眼看着那本,那本防疫条例发下去的!”李慕白眉头紧皱,声音渐渐变得有些硬。
张松在故意给自己出难题,以当年在赵君用麾下的斗争经验,他非常迅速地就意识到了对方来者不善。但张松为什么要给自己出难题,他却是百思不解。按说内务处的开销,根本不走户局,而是大总管的私库直播。户局想得罪内务处都没机会,怎么可能彼此成了仇家?
正困惑间,却又见到张松冲着自己拱了拱手,咄咄逼人地追问,“既然有百姓宁愿做佃户,那户局何不另外拨出荒田来,租给他们耕种?反正田皮和田骨都是官府的,即便将来有麻烦,也找不到他们头上!”
“李主事这个提议非常及时,户局明年就可以按此提议执行!”不止一个人发觉张松来势汹汹,户局主事于常林也站了起来,抢在李慕白被问倒之前接过对方的杀招。
“余主事虚怀若谷,张某佩服!”张松非常礼貌地朝于常林拱了下手,继续问道,“那张某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有百姓故意装作没打下粮食来,混官府的补贴,户局该如何应对?虽然这种人不会多,但要说当家男子病了,地里头就颗粒无收,恐怕也不太正常!”
“这儿……他们,他们只是说粮食不够吃,没说,没说颗粒无收啊?!”于常林哪里顾得上如此琐碎的细节,立刻被问愣住了,沉吟了好一阵儿,才喃喃地回应。
“如果我是寻常人家,看到邻居不干活却能从官府拿口粮。而我自己打了粮食,还要交两成的赋。我肯定明年也装着家中有人生病,收成不足!”张松摇了摇头,笑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