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哦了声,想了想,可他仍是道:“幸亏她们遇到的是咱们扶角兵,要是换了别人的军队,她们可要遭殃了。”总之,他对于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又加上他的性命没有危险,所以无法换位思考,不能理解遭受了兵灾之苦的百姓的悲惨。
李勤打马入城,进城之后,就见满大道都是转投扶角军的胡人难民,这些难民见有军队过来,不但不躲开,反而凑上来,伸出手向士兵们要吃食,情景凄惨,实是饱食者无法想象的。
李勤轻声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他看着那无数的难民,想象着再过几年,天下大乱时,整个大汉帝国,处处都将出现这种惨象,一时之间,打败李文侯,灭掉新兴大赵国的兴头,全都消失了。
前面的扶角兵给他开道,而一众将领紧紧围在他的周围,不许难民靠近,李勤享受到了大官僚才有的排场,可心情却异常沉重。
到了县衙,县衙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就等着他进来居住。李勤见一块写着所归宫的匾额被扔在门口的墙边,他摇了摇头,下马步行进入县衙,在大堂里坐好,扶角军将领左右分开,坐在他的两侧。
等了片刻,等将领把气都喘均了,李勤道:“外面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虽然我军大胜,可打地盘容易,守地盘却难。不说我有可能会当上并州刺史,就算当不上,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把一个乱摊子留下,这会引发更大的叛乱的,今天出了个李文侯,明天就可能出现王文侯,今天出现个大赵,明天就有可能出现个大晋。”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会儿,又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们说说,为什么?大家都说,谁也不许不吱声!”
沈乙的嘴最快,他抢先道:“这个简单,好回答得紧。老百姓造反,能为个啥,不就为了口吃的么,老百姓只要有口吃的,只要今天能过得下去,谁也不会想着明天造反。”
将领们全都点头,人人都说是这样的,他们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深深了解最底层百姓的苦难。这个世上什么事情是最可怕的?那就是家中没有隔夜粮的百姓,一早睁开眼睛时!
张芹不是扶角军将领,他默不作声,可却也想起了自己的往事,要不是家里穷得连渣都没的掉,他又岂能净身当了宦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要是能过得下去,他至于如此么!
可整个大堂之上,唯一一个没被沈乙的话打动的人,就是袁绍了,他出身豪门,一辈子都没吃过苦,连半点都没有吃过,也没有挨过饿,更加没有感受过下顿饭在哪儿的痛苦,一顿挨饿的感觉,和顿顿挨饿,而下一顿却还没有着落的感觉,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有希望,而一个是没有希望,当人没有希望时,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而袁绍恰恰就没有过这种感受。
袁绍心想:“这些人,太过小家子气了,就算没饭吃又能如何?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对于女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堂堂男子汉?难不成因为要饿死了,就要造反,就要不顾大义么?怪不得百姓不喜读书,他们不读书就不知先贤之语,大丈夫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他的想法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就是那种听了百姓没饭吃,还会很奇怪,认为百姓很笨的人。百姓没饭吃,这有什么关系,不吃饭,吃肉不就得了么!
当然,袁绍就算是对扶角军众人的看法不以为然,可也不敢当众说出来,看看扶角军这些人的蛮横劲,他要是现在提出反对意见,那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非得把他给扔到河里,给他洗个澡,顺便润润嗓子不可。沉默是金,袁绍可不敢再乱说话了,免得象得罪了张芹那样,再得罪了别人。
李勤点头道:“沈将军说得对,老百姓只要能活得下去,他们就不会造反。可他们为什么要造反呢?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么!我们在凉州时,仅限于扶角一地,充其量也就是能影响一下北地郡,我虽当上了护羌校尉,可因时日太短,真正能为羌氐各族牧民做的事却太少太少了,几乎没做过什么……”
众将领一起摇头,都说李郎太过自谦了,他做的是不多,可却开了个好头,只要以后接着做下去,羌氐各族牧民团结在他身边,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