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帐册,冲着车四通晃了晃,道:“把帐册记成这个模样,是方便着怎么贪污吧?”
车四通大惊,王平安这话说得可够重的,这是明摆着要找茬儿啊,难不成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一把火就是要整治自己?
车四通不敢顶嘴,但他有办法把责任转移,他道:“回王公的话,咱们庆州的帐册很早以前不是这么记的,是在七八年前,才开始如此记的,那时卑职还没有来到庆州,没有做长史呢。所以,这事和卑职无关啊!”
王平安看着他,问道:“那和谁有关?”
车四通立即道:“季大人来这里任刺史正好八年了,如果王公有疑问,卑职去找他来问问?”
这时,下面有个小官道:“季大人今天一大早就出城了,他已然交印,行李更是早就打好了,甩甩袖子,两袖清风地走了!”
王平安看向说话的小官,见这人站在队伍的末尾,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绿袍,年纪大概四十来岁,但容颜苍老,黑黝黝地面皮,上面尽是褶子,看样子不象是个当官的,却象是个穿着官服的老菜农。
王平安打开花名册,查了下,这人名叫崔大为,年纪并非四十多,而是三十五岁,正当壮年,乃是一名录事,二十岁由地方保举当上了录事,结果十五年过去了,还是录事,没有升半阶的官。
王平安抬头看向崔大为,心中明白,象他这种人十五年没有升官,大致上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啥本事没有,就是混日子,这种人多为好好先生,为了保住饭碗,所以谁也不敢得罪;另一种是有本事,但嘴巴奇臭,别人为了让他办事,所以没法罢他的官,可却因为烦他,所以也不给他升官。
刚刚崔大为出言讽刺,很显然他属于后一种人,有办实事的能力,但嘴巴太臭,很讨人厌烦。
王平安道:“崔大为是吧?站出来说话!”
官员们一起看向崔大为,心中都想:“姓崔的,你这官当到头儿了。唉,可惜了,他要是被赶走,那么以后再遇到得罪人的事,或者难办的事,找谁呢?”
崔大为心中也颇有后悔,自己干嘛多这句嘴,一家老小还指望着自己的俸禄过活呢,要是没了官做,家里人吃什么啊,上有老下有小,好几口人呢!
可话已说出口,没法收回了。崔大为只好硬着头皮,走出队列,冲着王平安躬身行礼。
王平安道:“依着你话里的意思,那就是说庆州的帐册混乱,是否存在猫腻,是没法查的了,因为前任季大人已经风火雷电地跑掉了,所以烂摊子只能由我来收拾了,对吧?”
崔大为听这话语气不善,心想:“他心里窝火,看来这股火要冲着我撒了,那我的官想必保不住了,既然如此,那就有啥说啥吧!”
他大声道:“卑职确是这个意思,前任官的烂帐自然要由现任官处理,如果季大人是升官或调职,那还有可能追查,但他是卸任还乡,如要追查,难免让人说成是卸磨杀驴,与王公名声有损,所以这个哑巴亏,您只有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