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傅山重复着这一个字。
朱玄水恍然大悟:“对,就是一个字抢,反正他们是贼,贼就是要抢劫的。”
傅山道:“当初在河南的时候,李自成打下洛阳,抢劫福王府,将福王和鹿一起煮了一锅,名曰:福禄宴,那个福王就是当今南京天子的父亲,以此来震摄洛阳城中的官绅。其实,当初的李自成在河南打了那么长日子的仗,河南实在太贫瘠,闯贼一直没有得到补充。在抢劫了洛阳之后,部队缓过劲来,然后继续围攻开封。只可惜开封的周王是个人杰,李自成攻之不下,只得引大水灌魏淹了汴梁。”
“靠着抢劫洛阳的底子,李自成席卷了整个陕西,建立伪顺朝。不过,陕西也是年年天灾人祸,穷得很。他又说过闯王来了不纳粮的话,又不好反悔,没办法,部队要生存,只能挺而走险来打北京,按说这是一步险棋。换成我是李自成,断然不会走这一步的。怎么着,也得先在山、陕、河南、湖广休养多年再说。可就因为没有赋税收入,他只能行险,否则自己就将自己吃穷了。”
“估计李自成也没想到攻打北京会如此顺利,除了在山西的时侯受到唐通的阻击之后,几乎没有遇到象样的抵抗。沿途的明军闻风而降,纷纷开关放李自成进去。明朝更穷,士卒已经多年没有领过军饷,对朝廷满腹怨气,对前途已经绝望了。”说到这里,傅山苦笑着摇了一下头:“崇祯年的战事啊,都是一群穷人,说穿了打的就是钱粮,就看谁先坚持不下去。”
“进京城的过程异常顺利,朝廷六部官员纷纷投降,欲投降伪顺。其实,官员们对于大明朝都没有所谓的忠诚了,记得李自成进京之后,便下令勋戚百官,于二十一日投职名报到见朝,愿为官者量才录用。不愿意者听其回籍。如隐匿收容,则严惩不贷。”
“这个时候,李自成可以说已经得了差不多整个天下了。他确实是想招降朝中官员,道理很简单,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要想管理诺大一个国家,还不能不用明朝北京城中那些从政经验丰富,知道如何维持一个国家运转的官僚们。两下可谓是一拍即合,皆大欢喜。到二十一日,上朝者多人,赴长安门投职名者争先恐后。这些可都是大明朝的精华,又掌握着舆论和民心,如果用之,李自成力量将壮大到令人仰望的程度。可是他不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说着话,傅山看着孙天经。
孙天经:“学生不知道,李自成糊涂而已。”
“不,他才不糊涂呢!”傅山摇头:“他肯定知道招降这么多明朝官员在政治上的意义,如果得了他们,将来一统天下,必然获得士绅的响应。可是,就因为有那该死的‘闯王来不纳粮’部队没钱了,他必须抢劫官员和士绅才能生存。失去了士心,固然是一件遗憾的事情,可没有钱,伪顺的军队立即就会散掉。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李自成下令,派饷于京城各官,不论是否被新朝录用。被录用者少派,未被录用者多派。标准是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到三万,科道、吏部五到三万,翰林三到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至于勋戚之家,则无定数,人财两尽而后已。”
“这次抢劫,据坊间传闻,短短十几天内,李自成就得银七千万量,一举解决了国库空虚,军需不继的困扰。”
“什么,七千万两,可能吗?”孙天经禁不住惊叫出声,他虽然出身尊贵,扬州镇也是天下第一强藩,见过的金山银海多了去,可这个巨大的天文数字还是让他呼吸不畅。
朱玄水也不住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肯定不可能,依我看,一千万两还是可能的。”傅山笑吟吟地看着朱天经:“你知道数字出入为什么这么大?”
孙天经:“学生不知。”
傅山:“那是因为李自成得罪了降官,得罪了天下的读书人和士绅。这些人掌握着社会舆论,自然要尽可能地往闯贼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