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书屋的时候,阮大铖那张黑胖圆脸兴奋得都在发颤,一部大胡子无风自动。可一看到钱谦益,明显地一愣,笑容凝结,面色更黑。
杨文骢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连声催促:“圆海,什么天大喜讯,快说来听听。”
“原来是集之来了。”钱谦益见阮大铖风风火而来,知道又有大事发生,就决定不走了,没话找话说,道:“想不到集之来龙友这里就像回自己家,甚至不用通报。”
阮大铖的神色很不客气,也懒得同他寒暄,径直走到徐青君身边,一屁股坐下,对杨文骢道:“等下再说,方才我走得急,口干,讨口水吃。”
杨文骢对下人喝道:“快上茶。”
还没等茶水送来,阮大胡子已经同徐青君说笑起来,再不看钱谦益一眼,徐青君自然也懒得同钱老头废话。
他们这种冷落让钱谦益很是难堪,可事情实在要紧。阮大铖这么急着来找杨文骢,刚才又说失了口,说不准有机密大事,却由不得老钱不竖起耳朵偷听。
反正他身份尊贵,而杨龙友又是个抹不开情面的厚道人。作为主人,他既然不开口逐客,钱谦益也不急着走。
只可惜徐青君和阮大铖两人说了半天话,全是风花雪月的东西,听了半天,却不得要领。钱谦益反因为凝神过度,弄得疲惫不堪。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作为主人,杨文骢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其他人却各有不同。
阮大铖虽然看不也不看钱谦益一眼,但神色却颇为不屑;而徐青君更多是焦急和愤怒,焦急的是急欲知道阮大胡子带来的那天大喜讯究竟是什么人,愤怒的是这个钱谦益脸皮实在太厚,都这样了,还赖着不走。这他娘还是士林领袖,道德大家吗,连脸皮都不要了。
钱谦益也知道自己今天这人丢大了,面上一阵热似一阵,当真是如坐针毡。他只不住地不为人知地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终于,他的养气工夫让两人经受不住。
徐青君这个杠子头终于霍一声站起来,看着钱谦益:“钱牧斋,刚才我已经摔了你的假货古董,怎么,你不肯罢休了?等下我自回府叫人给你送两件汉代的谷纹壁当做赔礼就是了。既然你没有其他事,怎么还不走?”
“这个……”钱谦益嘀咕了一声,甚至将眼睛闭上了:“天气有些热,刚来的时候有些匆忙,老朽有些疲惫,先调匀气息再说。”
“你!”徐青君一句“老泼皮”就要骂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