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滁州,和别的勋贵子弟一样,想的是看能不能在这场可以说已经预定的胜利中分点功劳。只可惜,他因为身份地位实在卑微,别的勋贵子弟并不拿他当自己人看。
大冷的天,还派他出来督导辎重运输,喝了一夜西北风。
可他又能怎么样,要想在贵胄子弟的圈子里混下去,就不能不低头。
天已经完全亮开,手和脸早已经冻得没有感觉。忙碌了一整夜,所有人都没有力气,无论是士卒还是民夫,都懒得说话,这正是一个人最疲乏的时刻。
一阵狂风袭来,身边老营中先前还耷拉着的旗子呼一声,同时展开。就在这个时候,汤问行感觉脚下一虚,竟打了个趔趄。
与此同时,有细密的水珠子扑在面上。说来也怪,这些水滴竟带着一丝暖意。
“又下雨了,这贼老天。”和所有人一样,汤问行被泥泞得道路弄得烦不胜烦。
他伸出手一抹,却摸了一手的污泥。
吃了一惊,定睛朝前看去,这阵狂风却是黑色的,里面夹杂了万千点牛毛粗细的泥水。
脚下更虚,地面的污水不住荡漾。
在灰黑色的大风中,汤问行开到远方地平线上突然粗起来。再过得片刻,一片黑色洪流哗啦一声弥漫过来,将眼帘占满。
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到处都是飘扬的旗子。
贼军来了。
汤问行这才知道自己刚才一个趔趄,脚下发虚并不是因为累,而是地面震动所致。
无数的贼军密密麻麻,一眼也看不到边。他们手中的武器在天光下闪烁着点点寒光,一个个都沉默不语地朝前走来。脚步踏在地上,飞溅而起的泥水顺风飘扬,一刹那,就如同蜿蜒盘旋在大地上的苍龙。
因为以前没当过军官,汤问行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也没办法去想。那整整轰隆声,已经响到骨子里去,让人浑身发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