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整个南京军老营来说,表面上有五万人马,可实际上却归属于不同的卫所,能够拿刀杀人的亲兵家丁也不过几千人。其他人,则大多在营中充任辅兵一职,说穿了就是不要钱的民夫苦力。
既然军官老爷们没有让大家一大早出去迎敌,大家也乐得图个清闲。
至于军中的军官们,也知道大战就在这几日。不过,自凤阳之变以来,朝廷对贼军用兵,打得极其顺畅,尤其是陕西的高杰带走了闯营的大半精锐主力受了招安之后,贼军更是士气低落。如此一来,龟缩在河南与南京交界处山区的贼军主力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冒险东来,以军就食。
自年三十开始,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贼军的攻击极为不顺。先是的打庐州,不克。走和州,不克。又攻江浦,遇到范景文南京军,只得无奈转道滁州。
贼军这三次战役,都是无果而终,明军甚至没受到任何损失。
如此一来,明朝军官们都觉得贼军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是一群流寇农民而已,虽然裹胁了许多流民,却是不值一提。
而且,以前朝廷剿寇的主力大多是边军,南京军以前和贼军也没照过面,心中便起了轻视之心。感觉,对付这一群农民叫花子,只需摆好阵势一冲,敌人就会乖乖地溃散了。
不但将军们这么想,就连范景文也是同样的心思。
范尚书官居二品,身为南京地区所有兵马的总管,与卢象升一合军,就以南京兵力占优,和军队一应粮秣都由南京供给为由,接过了大军的指挥权,摩拳擦掌想在滁州立下不世功勋。他年事已高,切失去了皇帝的恩宠,知道若是什么也不做,最多两三年,自己就会从尚书位置上退下来,荣休回乡养老。
退休回家做乡绅,这对手握重权,风光了一辈子的范景文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这次滁州之战可谓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机会了。
也因为这样,昨天他强忍着地上的肮脏,在军营来巡视了一下午,抚慰士卒,查看军情。毕竟是一个文官,军营里的事情他也是一窍不通,忙了半天,好象没什么效果,反将自己累得半死。
人一累,就不喜欢动脑子。
从孙元的宁乡营回来之后,范景文第一件事就是让手下烧了一大桶热水,沐浴更衣。等到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坐在火炉旁边,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可一想起在宁乡营时,想起那些士兵竟然一屁股坐在污浊地泥水里,范景文心中却打了一个寒战:脏,实在是太脏了。
在刚带兵的时候,范景文还雄心勃勃地想效仿北宋时的本家范仲淹,在沙场上打出一个范大老子的赫赫威名。但现在,看着帐外的烂泥,心中却想念起南京那干净的青石街道、精美的饮食、身肢窈窕的歌女、干燥的地毯,想念那清澈透明,蓝汪汪的秦淮河碧波。
“说到底,我也是老了,暮气深重了。”范景文心中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又看了看脏外:“这地,太烂了,跟菜园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