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道:“只有肯交税的盐商,才有可能学去这制盐术。至于不交税的,他们就别想把这个学去。我几世为人,也不是没学过一些奇技,但是这些东西,都没什么用处,我不会把它们当成救国济世的良方。你这粤盐搞的不错,卖盐卖的也很好,我回头跟湖广那边说一下。这些年湖广受淮北盐盘剥的也够了,也该让粤盐济楚,让湖广百姓,吃一吃这上好的粤盐。”
他不管重生几次,骨子里还是个明人。这桑梓之情,他怎么也要讲的。明代的湖广是后世湖南湖北两个省合在一起,即使划出勋阳,湖广依旧是大明的人口大省。
淮盐行楚,是国朝历来的盐业政策。淮北盐价格高,让湖广百姓不堪其苦,也让扬州盐商赚了海量白银。
与之相比广东的粤盐品质好,价格便宜,只不过是碍于政策,粤盐在湖广的行销有很大阻力。如果从官方层面,默许粤盐济楚,等于是在淮盐身上狠割了一刀,失去这个大省,对于淮盐的利润,是个严重打击。也只有先让盐商知道张居正的手段,日后才能真的任他摆布,乖乖交钱。
“你广东那边的事,搞的不错。开海也好,夷州归附也好,东印度公司也好,都合我的心思。尤其是后者,这东印度公司搞的好,搞的太好了。大明朝向来重农抑商,于商税上收的太少。你这海巡司算是开了个好头,而用东印度公司,更是比用巡检好。我不管你是杀是砍,总之,敢不交税的,就不要让他们活着回到陆上。只有让这些海商明白,做生意是要交税的,将来我们在陆地上收税,才会方便一些。”
李炎卿知道,老岳父这是要对商税下刀了。大明朝商税是块肥肉,偏生朝廷对于商税,又一向收不上来。在另一个时空里,崇祯朝甚至发生过一年浙江上缴茶税十二两的情况,可见商税的问题何等严重。
东印度公司在海上向来以六亲不认闻名,只要没交税,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他也敢一律击沉。这么搞下去,至少在水上,没人敢不交税。至于陆地上,就只好逐步推进,步步为营。他们两个都有一个优势,就是知道大明的寿命没这么短,他们还有时间。
张居正又道:“广东那个地方,国朝向以为其贫弱。称两广为远瘴之地,没有多少人在意它的地位。两广派官,向来都是苦差,广东之贫瘠尤甚。过去广东的军饷还要靠广西援助,就是个问题。可是在老夫看来,广东是个宝地。那是个优秀的沿海省,是个大有作为的地方。那里可以与洋人直接交易,获利方便。还能购买到西洋军械,雇佣西洋勇卒,这两广的地盘,我是要定了。”
高拱思维还是采用的旧有思维方式,在大明官场的跑马圈地活动中,对准江浙苏松等传统富庶地区下手,又想要造福桑梓,在河南的官职任免上不可放松。
相对而言,两广这种边远地区,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因为香山开海这事,更是与广东官场隐然对立,张居正想要经略广东,难度并不算大。
“老夫想要的地盘,就是两广。你既然把香山经营的铜墙铁壁,那就替我去把这块地盘看住。你不通庶政,老夫给你委任一批能干的部下。你不谙兵事,我把俞大猷留下给你,只要你替我看住这个地盘,外加办好我交办的差使。”
张居正这个安排,倒是符合李炎卿的利益。他在广东那地方的牵扯太多,如果现在把他调动到腹里地区,反倒让他成了无爪螃蟹。一切又得从头开始,所有的根基都得重新打。这且不说,就是那东印度公司,也因为距离问题,变的不易控制。
那洪四妹是夷州土司,自然不能随便离开自己的老营。自己若是到了江南任官,两人不就成了聚少离多,这女海盗天知道会不会把天翻个个?因此他连忙谢道:
“多谢老泰山栽培,小婿定当尽心竭力,为岳丈把两广经营成铁桶江山。以往两广财政依赖朝廷,小婿到任之后,定要让两广如江浙,成为大明朝的重要饷源。粤盐济楚的事,小婿保证办好,保质保量保价保盐税。”
张居正笑道:“你就不怕落一个与民争利,鱼肉乡里,荼毒士绅的名声?”
“上次上解香山积欠赋税,小婿这坏名声,怕是早就已经落下了。只是我的官卑职小,眼下还引不起言官的重视,他日言官肯重视我时,我想岳丈已能为小婿撑腰。有您撑腰,就算再大的骂名,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