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卿心中好笑,一连过了两天,才故意叹道:“没想到,本官在小秦你的心里,竟是如此不堪。也罢,你看着衙门里谁像杀害蔡前辈的凶手,就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宰了他,然后与他一命抵一命就是,省得你天天看着我,如同看见仇人一样,这样忒没意思。”
秦蕊珠这才辩解道:“老爷,你误会了。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过去我们之间,似乎太亲近了一些,这样既失了我的检点,将来真相大白之后,也有损你的官声。我们……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官声?蕊珠,你觉得你我之间的名声,还会很好听么?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想想,将来这事大白于天下,谁会相信你我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是什么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关键的是,我不是一个公公。你又生的这么漂亮,若说你我在一起,什么都没发生过,说与一百个人听,一百个人也不会信。就算是你一死,也证明不了清白的。”
这个情况,在酒醉醒来的那个清晨,她已经想到过了。自己在乎的名声,可能注定要离自己而去。哪怕自己和知县之间,真的没发生任何事,有谁会信么?同样,自己难道能对着自己的心,说一句自己从没有对这位刘朝佐刘大老爷动过心?哪怕九泉之下见了丈夫,自己怕也是根本没脸去面对他,只好乖乖任他处置。
只是这话从李炎卿嘴里说出来,仍让她觉得万念俱灰,面色发白,身子就要倒下去。可是李炎卿却已经来到她身边,用有力的臂弯,把她搂在怀里。
“放心吧,有我在就不会让这事发生。你好端端的一个人,殉个鸟情!你就是我身边的亲信师爷小秦,替我掌印,替我批改公文,替我做门子。我若为包拯,你就是公孙策。咱们两个把蔡前辈的仇报了之后,就只说是访拿了奸邪,谁又知道你曾是他的娘子?不过这样一来,就要苦了你,一辈子陪在本官身边,做个幕僚了。”
做一辈子幕僚么?秦蕊珠此时心神大乱,也没能理解出这一辈子三字背后蕴藏的无限深意,只觉得自己如同一艘在暴风雨中迷航的小舟,随时都可能倾覆。而这男人,就是自己可以停靠的港口。
那臂膀不但不觉得可恶,反而觉得异常安心,她此次破例的没有挣扎,而是将头一靠,口内轻轻的恩了一声,便什么都不再说。
实现了这突破性的一步,让李炎卿心内大喜,这未亡人心里最大的一关过了,将来拿下她,就省却了无数气力。她自己估计都没发现,经过那晚酒醉更衣的事之后,她对李炎卿的称呼已经从大老爷,变成了老爷。这差了一个字,内容上,可就差的悬殊了。
这边搞定了美人师爷,那边,也将放告牌发了出去,让老百姓有冤情只管来诉,自有刘青天主持公道。
只是这开门第一件案子,就让看状子的秦蕊珠柳眉倒竖,嗔道:“胡闹!这简直是胡闹。老爷应该将告状人拿下,打上一顿板子再游街几天,否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越来越多。”
她如今虽然是一身方巾青衫的吏员打扮,可是美人轻嗔,别有一番风味,看着李炎卿的目光,秦蕊珠示威般的咳嗽几声,李炎卿才恢复了严肃表情:
“小秦,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我是怎么告诉你的?对待告状人,尤其是付了咱们各项费用,手续齐全的告状人,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客户永远是对的,如果客户错了,那么请回到第一条。你说说,你这把客户拉下去打板子的思想,实在要不得啊。”
“可……可是这也太过分了。韩妈妈本来就是那花街上的马泊六,她那个所谓被夷人捉去的女儿,我也问过了,就是街上一个私昌。这样的人,咱们怎么找?”
原来开门第一案,是在花街上开私昌馆的韩三娘子,诉夷人拐带其女韩五姐的案子。这韩五姐据说年方二九,容貌平平,又黑又瘦,属于三等货色,只能去接待那些下等客人。
有几个夷人到了香山要找姑娘消遣,只是这个时候,明朝人普遍有一种天朝上国的优越感,即使是清楼女子,也不屑于接待夷人,那等于是自贬身价。这几个夷人只好到了韩妈妈的小院子,去和韩五姐这等低级货色来耍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