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卓立船首,大袖相合,遥遥致谢。河风呼啸,衣袂飘飘,恍若御风而行,渐行渐远。
岸上卷起一道烟尘,十余骑士飞驰而来,到得张绣身后,滚鞍下马,跪禀道:“将军,哨探在十里外发现二百余骑,未打旗号,正朝渡口而来。”
“二百余骑,方向渡口,又是这个时候……都对上了,十有八、九就是辽东人。”张绣眼睛眯起,仿佛猎人看到猎物一步步迈向陷阱,“告诉胡车儿,绝对不可令对方察觉。这一仗打好了,我保他升将军;若有差池,别说都尉之职不保,就算是脑袋都别想安稳呆在脖子上!”
来者的确是马悍的狼骑与新收的徐晃等众,他们沿着高高低低的丘陵奔驰,时隐时现,渐行渐近。西凉军的探子发现他们的同时,狼骑同样也发现了敌踪。不过这并不足为奇,因为一路上他们就见到不少被打散的散兵游勇,还有一些西凉军遍布方圆十数里内的哨探。这些哨探发现他们这支人马之后,有的远远尾随监视,有的掉头回去报信。而马悍等众毫不理会,全力奔驰。以西凉军与白波军打成一锅粥的乱局来看,根本来不及反应,等敌军大部队追来,只怕连吃尘都没机会了。
当距离渡口尚有里许之时,想到登船在即,许多狼骑战士不由得加快速度,奔向前方。但就在这时,马悍却突然举手示意全队停止。
马悍一停,前方担任哨探的乌追等十数骑立即折返,惴惴不安问道:“主公,何事?”
马悍没出声,目光死死盯住手指,突然举手向后推了推:“全军向后退出百步。乌追,带上你的人,与我一同往东探查。”
乌追一个字都没问,立即催马跟上。当他与十数狼骑随马悍向东绕过几个土丘,驰出数百步后,倏见马悍猝然勒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异常冷峻。
忽有狼骑战士向天空一指:“鹰,我们的信鹰。”
马悍抬头,但见云天之上,那小小的黑点不断盘旋,却并不落下,忽而振翅向西飞去。
马悍目光闪动,紧盯信鹰远去的方向,果断下令:“撤!往西!”
往西?!纵然以乌追这样的死忠,也差点脱口惊呼,但长期养成的习惯,令他生生将疑问吞回肚里,毫不犹豫执行。
很快,狼骑大队在西凉军口袋阵前打了个转,忽而折向,朝长安方向如飞遁去。
当隐匿于二里之外山丘上的张绣,看到目标即将进入伏击圈时,扬了扬眉,手缓缓举起。而他身后三丈开外,一字排开八架牛皮大鼓,每一面大鼓之前,叉腰矗立着一个头裹赤巾,身着短衣,手执鼓槌的魁梧力士。随着张绣的手慢慢抬起,八个力士也同时将鼓槌抬起……但下一刻,张绣的手停滞了。过了一会,那手越来越抖,突然声嘶力竭大吼一声:“胡车儿,你这个混蛋!坏我大事!”
过得一会,山坡下跑来一个脑门锃亮,髡发结辫,披着厚重皮甲,却健步如飞的胡将。距张绣尚有十余步,那胡将便不顾甲胄在身,重重扑跪于地,一脑门汗珠,凶狞的面孔上尽是惶恐之色:“将军,我胡车儿向神灵发誓,绝对没有惊动辽东人,他……他离我们还有老远呢,谁知道竟掉头跑了……”
“不必辩解,军令既下,失职当……惩!”张绣狠狠盯了手下这最得力的悍将一眼,终究还是将那个“斩”字生生咬住,改成“惩”,“削去骑都尉之职,降为假司马。走,回去反袭白波军大营,这是你戴罪立功的唯一机会,别再丢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