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沉默了一会。三人都默默喝茶,没有说话。
陈与义见场面有些尴尬,道:“禅师,防御留住度牒不发,自然有其道理,不必多想。荆门一战牺牲的将士不少,百姓欲做一场法会,超度这些英灵。还望禅师移步下山。”
法灯禅师道:“此事陈运使专门来请,我已经答应了。当时见山门冷落,有心弘扬佛法,是以要了二十道度牒。只是不想襄阳没有,度牒全在制置手中,有些误会了。纵然没有度牒,我也不会拒绝。”
陈与义忙道:“如此多谢禅师!”
王宵猎道:“为何度牒在我这里,禅师就不要了呢?”
法灯禅师微笑:“官人,我何尝说过不要?若官人愿给,我自然谢过。”
王宵猎道:“原来是你算定我不会给吗?”
法灯禅师道:“我说过,官人是非常之人,当做非常之事。只是,于我佛门来说,不是幸事。”
王宵猎道:“为何?我也没有做过损坏佛法的事,也不打算毁坏山门。”
法灯禅师叹了口气:“佛法弘扬,靠的是佛心慈悲,普渡世人。是知世间皆苦,欲渡众生往那无边妙境而去。官人来到这世间,救民于疾苦,欲成不世之功业。这样的世间,还有几人愿信佛法?若今生不苦,又何必祈愿于来世?官人或有大功于世人,却不是佛门之福。”
王宵猎想了一会道:“禅师是说,佛修来世,若今世人人安乐,便没有人入佛门了吗?”
法灯禅师道:“也不尽然。佛不只修来世,还愿今世明了诸般佛法,看见真性,以成佛陀。所谓人人有心,人人成佛。只是若世间安乐,世人被物欲迷了双眼,再见真性何其难也。”
“被物欲迷了双眼,便就成不了佛了?”王宵猎看着法灯,缓缓说道。
法灯神色不变,淡淡地道:“世间自然有天生慧根者,不管贫穷还是富贵,不管受苦还是安乐,其心自明,任什么都遮不住双眼。只是这种人,是天生佛法,何必人去渡?佛法渡的,是在世俗欲海中挣扎而不自知者。世间安乐,此事就难了。”
王宵猎低头想了一会,慢慢摇头:“禅师这番话,却说服不了我。你说的诸般种种,慢说我能不能做到,做到了也与弘扬佛法无关。禅师,你说的乱了。”
法灯禅师一时不语。过了一会,才道:“官人当立不世之功,与非我佛门之福,原来是两件事?是我混淆了?官人一说,我也觉得说服不了自己。”
一边的陈与义听得云里雾里。趁这个机会问道:“敢问禅师,因何说防御是非常之人?”
法灯禅师道:“因为他就是非常之人。本来如此,又哪里有为什么?”
陈与义听了一怔,不知道法灯禅师是什么意思。以前法灯禅师并没有与王宵猎见过,哪怕是这两年见王宵猎不管是治理地方还是治军都井井有条,也不应该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