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嗣业手中的陌刀轻轻一点,也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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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堡城山下。
浑浊的药水河滔滔绕着山脚流过,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血腥气。鲜红的烈日高悬在当空,明媚的阳光驱逐着厚重的战场硝烟。
附近山间的吐蕃农户早已弃家而逃,倚靠在山间而居的农舍和顺着山坡而下的肥美牧场,也因为唐军的马蹄扫过而化为废墟和乌有。袅袅的狼烟在山间隐隐升腾而起,而间或有几只侥幸生存下来的牛羊牲畜发出凄惶的惨叫声。
望着通往山上石堡城的山路上,那层层叠叠被滚石檑木砸死、被吐蕃飞箭射死、密密麻麻的河东军士卒尸体,郭知运面色煞白,握着佩剑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由于石堡城三面临山,均为悬岩峭壁,无法攀登,河东军只有通过唯一的山路进攻,兵力无法展开。而吐蕃守军虽只有数百人,但在此却贮有大量粮饷凭险据守,以檑木、滚石牢牢封锁通往城中的唯一山道。河东军进攻数日,伤亡惨重,仍无法破城。
一万河东士卒已经有近半折损在这狭窄的山径上。虽然对易守难攻的石堡城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但郭知运还是没有想到,攻城竟然这么惨烈和艰难。
他的嘴唇已经因为愤怒和焦灼而咬破,淡淡的血迹渗透了出来。
“将军,不能再去送死了,我们——我们退军吧。”郭知运手下一个心腹校尉满身血迹,匆匆跪倒在郭知运身前,呼喊道,“将军,不能再让兄弟们白白送死了!”
郭知运的身子猛然一颤,叹息了一声,“怎么退?大帅军令在前,如果我们拿不下小小一个石堡城,就算是苟全了性命,也难逃军法的处置!”
郭知运顿了顿,突然厉声喝道,“兄弟们,区区一个石堡城里只有数百吐蕃军,难道我们这一万人还拿不下它?……为了河东军的荣耀,为了大唐的荣耀,冲啊!”
冲也是死,但战死是为国捐躯;而退也是死,死于军法处置。该何去何从,不难判断。
郭知运带头冒着密集的“滚石弹雨”冲了上去,而剩下的数千名河东军士卒也都毫无犹豫地怒吼着,在绝望中、踏着战友兄弟的尸体血肉义无反顾地沿着山径冲锋了上去。
滚石如雨,惨叫声不绝于耳。身边的战友被从天而降的滚石砸成肉泥,但旋即会有后继者含泪踩着血肉继续前行,在这一段不到千米远的山路上,河东军士卒的尸体在好几处拐角弯道上堆积成山,几成肉体堡垒。
血腥的味道浓烈的几近让人窒息。郭知运的头盔早已被砸落,而肩膀上被飞箭射中,那箭簇还在肩膀上簇簇跳动,鲜血流满了他的右半身。他剧烈的喘息着,眼中一片血红,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手中的陌刀奋力挥舞着,“兄弟们,冲啊,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