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才回来的信使不敢再耽搁,赶紧把自己在萧怀静帐中偷听到的情况,向翟让和邴元真等人做了详细报告,也顺便报告了裴行方的身份来历,说明裴行方是陈应良最亲近的远房表弟,还无意中说漏了嘴,泄露陈丧良这次带来了两万六千的东都军队。翟让、邴元真和徐世勣等人当然是越听脸色越严峻,越听心里越窝火,最后翟让干脆颇口大骂道:“裴仁基,老匹夫!竟敢勾结陈应良狗官骗我,不把你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瓦岗众将纷纷附和,无不大骂裴仁基卑鄙无耻,竟然连诈降诱敌这样的歹毒招数都用得出来。倒是之前已经被陈丧良骗怕了的徐世勣面露狐疑,说道:“翟大哥,再等等,事情还有一些不对,既然陈狗官已经布置下了埋伏,那他为什么不让裴仁基按照我们的要求在夜里诈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弄出新花样,骗我们出关?”
翟让听了一些狐疑,旁边擅长给翟让占卜的贾雄却自作聪明,分析道:“有可能是陈应良奸贼想把戏演得真一些,让裴仁基假装营地混乱提前诱敌,更加取信于我们,也让我们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提前出击,这样他才更有把握打败我们瓦岗义师。如果真是这样,现在的天色已经不早,我们仓促出击,就算追到了洛口仓天色也差不多黑了,正是官军伏兵大败我们的机会。”
翟让一听大点其头,立即觉得贾雄言之有理,徐世勣却还是疑虑重重,盘算着建议道:“翟大哥,敌情不明,我们是不能随意出击,要不这样,先让军队在关门内集结侯命,再多派人手查探官军营地动静,有机会我们就出击,没机会就继续闭关坚守,都不耽搁。”
翟让当即采纳了徐世勣的这个折中主意,一边派出大量斥候出关哨探隋军情况,一边下令军队在关门内集结侯命,同时又亲自率领瓦岗众将登上西门关墙,居高临下观察关外动静,第一时间掌握隋军营地情况,而瓦岗军的精锐动作也十分迅速,翟让等人才刚登上关墙不久,八千战兵主力就已经基本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关作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弃营逃命的裴仁基能够尽快把消息送到虎牢关中,匆匆撤退的河南讨捕军确实注定要在瓦岗军的追击下大败惨败,单骑逃命的裴仁基从后门出营后,往地势比较开阔的南面兜了一个弧形后,也确实是迂回着向虎牢关冲来报信,然而很可惜的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陈丧良却在隋军大帐里,向秦琼的一个亲兵许诺了一些重赏,也向他下达了一条命令……
对于秦琼的这个亲兵来说,陈丧良许诺的官升三级和赏钱百贯并不好拿,还得冒掉脑袋的危险,因为河南讨捕军此刻已经在着手弃营撤退,营外斥候也已经纷纷奉命归营,瓦岗军的斥候却活动立即猖獗,这个秦琼亲兵按照陈丧良的要求单骑出营,直奔虎牢关正面而来寻找裴仁基执行命令,危险系数大得无法形容。结果也不出意外,这个秦琼亲兵出营向东才刚三里,马上就遭遇了瓦岗军的斥候哨队追捕。
陈丧良的随手一抓抓住对了人,这个陈丧良连名字都来不及问的秦琼亲兵面对着瓦岗斥候的前堵后追,楞是没有害怕逃命,不惜马力只是直冲虎牢关,瓦岗斥候紧追不舍,还放箭狙击,都没能拦住他的脚步,这位无名英雄一路只是直冲虎牢关,还只用了十来分钟,就狂奔直冲到了虎牢关西门关下。
很遗憾,这位无名英雄不仅没能追到裴仁基,还引来了更多的瓦岗斥候前堵后追,乱箭齐发之下,这名秦琼亲兵身上还中了一箭,不得已又掉头逃回隋军营地,瓦岗军斥候继续追赶不放,翟让和徐世勣等人也在虎牢关西门城上莫名其妙,个个满头雾水,“这个官兵发什么疯?跑来这里转一圈就又跑回去,他想干什么?”
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位无名英雄往回疾驰了两三里路后,喜从天降,正好碰上裴仁基被几个瓦岗军斥候押解着往虎牢关而来,他也没有犹豫,不顾追兵在他身后已经距离不到十步,直接就迎向裴仁基,放声大吼道:“裴大帅,回去!求求你回去!你不能亲自来诈降!你不能亲自来诈降诱敌!那是白白受死!快跑!我受过你的大恩,我给你殿后!”
“大帅,快走!”大吼着,那秦琼亲兵还真的舞刀来救裴仁基,而陈应良给他安排的计划也在此一刻出了偏差,不等他假意不敌继续逃命,背后已有一箭破空飞来,还不偏不倚正好命中他的背心,利箭透胸,他也一头载下战马,以身殉国。
这位无名英雄的牺牲当然不会没有价值,至少他的喊声全都被瓦岗斥候清楚听到,疑心大起之下,押解裴仁基的瓦岗斥候不仅立即加强了对裴仁基的看押,还一见到翟让就做了如实禀报,结果这么一来,诚心来降的裴仁基就只有欲哭无泪一个下场,明明隋军营地那边已经彻底混乱,不堪一击,翟让等人却死活不敢立即相信他的话,一个劲的只是盘问他的来降真假,打听隋军营地混乱情况的每一个细节,白白浪费无数比黄金珠宝更加宝贵万倍的时间。
与此同时,河南讨捕军的营地那边也已经逐渐升起了火头浓烟,隋军将士一边纵火点燃帐篷辎重和粮草,一边只携带盔甲武器出营集结,按照陈丧良之前安排的顺序大步向洛口仓方向冲锋,展开大隋版的敦刻尔克大撤退,陈丧良亲自率领罗士信和秦琼两军殿后,还不顾众人的劝助反对,执意走在了河南讨捕军的最后一位。
“我是你们的临时主帅!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这是主将的责任!都给我往前走,我最后!”
这是大隋影帝陈丧良今天吼出的最强音,感动得隋军将士眼泪汪汪,也感动得罗士信和秦琼等齐郡老人唏嘘长叹,都遗憾张须陀殉国之后,自己没能立即跟随在陈丧良这样的主帅身后,错随了裴仁基这样的主帅,白白浪费时间光阴,还受尽鸟气。
陈丧良在仓促间安排的金蝉脱壳之计毕竟破绽太多,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陈丧良之前早已经奸诈恶名满天下,瓦岗军根本就不可能上当,翟让和徐世勣等人虽然还抱有巨大疑虑,可是探到了隋军大量离营集结的情报,又听了裴仁基赌咒发誓的解释,翟让终究还是在隋军基本撤出营地的同时,下令徐世勣和单雄信出兵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