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东欧战场上的盟军看来是朝不保夕了,怎么办?到头来能够依靠的也还只有自己的军队!
防卫军防卫军,本就该以保家卫国作为说一不二的主业,何况在东欧战线只是被盟国当枪使。“撤兵归国”的口号经由舆论媒介喊出,德国民众无不应从,投票还在继续,人们顺势在投票点外集起游行队伍,要求国家军政首脑将德国军队从前线撤回,利用德国东部的“国家防线”抵御一切凶恶之敌——先前修筑防线的时候,德国大众就是主力军,如今需要修缮加固,人民可以不求报偿出工出力!
一边是转愤怒为期盼的几千万德国民众,一边是依然驻兵德国且能以政治和经济手段施加重压的盟国,决断的压力又落在了总统霍夫-赫尔斯滕和防卫军首脑们身上。遂民众所愿,百多万德国防卫军从前线撤回国内,这对盟军战线无异于釜底抽薪,甚至招致对苏作战形势的全面崩盘;应盟军要求,调派可靠将领指挥前线部队转入波兰中东部防线阻击苏军,又有可能出现更多的哗变、叛逃情况,致使德国政府里外受困。犹豫之间,战场形势一日三变。经过连番苦战,盟军在天空中成功阻挡了苏军航空兵的攻势,但陆上战线的漏洞已经无法弥补,从利沃夫等地区涌入的苏军重兵沿袭当年德军闪击战之精髓,以机械化部队迅速绕到盟军“钢铁防线”腹背,几天之内就已经有多支盟军部队因撤退不及而在防线区域被对方包了饺子。有了在波罗的海国家及白俄罗斯的惨痛教训,盟军在与苏军对战时已避免大规模使用空降部队,故而只是向这些受困部队空投少量给养,毕竟在防御体系精良的防线地段,弹药物资储备还是相对充裕的,战场关键在于将领指挥以及军心士气。
自1947年秋的东欧战事告一段落以来,盟军从上到下无不对苏军逆境中爆发的强大战斗力感到震撼和恐惧。尽管从美国调来了本已退休的杰出政治军事家马歇尔,尽管以战场表现对官兵们进行了奖罚,而且还征调了百万德军填补前期作战造成的兵力空缺,不料马歇尔命陨荷兰,匆匆上任的麦克阿瑟熟悉亚洲甚过于欧洲,在军事指挥上也属于名气大过于能力的那一类。冰雪消融之时,盟军的钢铁防线还在大张旗鼓地进行调整和加固,结果战端一开居然不堪一击。前方设施最完备的前沿阵地和二三道纵深防线接连失守,除了被苏军断了后路,美军、英军、法军、波军还有德国军队纷纷避敌锋芒、徐徐后撤,一边迟滞对方,一边让己方空军在其进军途中好好消磨苏军部队的斗志和战力,最后在预先布设好的战略大纵深——波兰中东部防线组织一场反败为胜的防御战。
盟国驻欧洲司令部的算盘固然是好,可多国联军素来是各怀心思,这一撤就撤出了大麻烦。
第96章 崩于心
位于波兰东北部的希尼亚尔维德湖是这个国家目前境内最大的淡水湖泊,可如果追根溯源的话,这片湖泊连同它所处的瓦儿米亚-马祖里地区在二战结束以前的四百多年间——从普鲁士公国到普鲁士王国、德意志第二帝国、魏玛共和国、德意志第三帝国,都是日耳曼人的领土。直到二战结束,德国的大片土地成为胜者的战利品和受侵略者获得的赔偿,波兰人才得到了这片丰饶的土地。到1948年时,波兰主宰此地尚不满三年,但由于二战末期德国军民的大撤退以及战后波兰政府的移民政策,地仍是这片地,许多城镇和村庄也多多少少保留着原来的样貌,居民却变成了百分之九十八的波兰族人加上百分之二的其他种族,物是人非的概念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就地理上的地形而言,希尼亚尔维德湖如同一只跃跃欲试的长尾猫,头部正朝东方,尾部由南向往延伸达三十公里,两岸皆是水土丰饶之地,但这三十公里的区域仅在米科瓦伊基建有大桥。若要绕开这座桥梁通行,要么利用湖上的船只摆渡,要么多走几十公里路从南北绕行。在德意志时期,东普鲁士的公路和铁路网就已经拥有了较高的密度和质量,波兰人接手后只需稍加修缮便能够全面使用,假如是愉快的驾车旅行,多走上那么四五十公里路也算不上大麻烦,然而同样的问题摆在一支丢盔弃甲、混乱不堪的联军部队面前,麻烦可就不只是一两点了!
1948年的5月7日,苏军“劳动节攻势”发起后的第8天,从立陶宛和白俄罗斯交界地区攻破盟军壁垒的苏联军队已经势如破竹地逼近希尼亚尔维德湖区,3个美国师、1个法国师、4个波兰师以及分属不同指挥部的11个德国团从前线区域撤离后也一路退至此地。经过盟国空军的顽强阻击,苏军航空兵在最初几日的疯狂突击已被遏止,这对于狼狈不堪的盟军官兵来说是个莫大的好消息,他们穿过湖区再向西行进五十公里左右就是“波兰大纵深防线”的防区了。那里有未遭苏军攻势挫败的盟军预备部队、坚固完备的防御工事以及堆积如山的作战物资,且能够获得盟国空军的强力掩护,士兵们可以在那里好好喘口气,慢慢淡忘前线的梦魇,调整好心态与苏军进攻部队一决高下。
“只剩最后一小段路程”,军官们不断以望梅止渴的方式鼓舞着信心、斗志连同大量武器装备都丢失在前方的士兵们,可基本上每一支部队看起来都是灰头土脸的。由于在前线以及撤退途中损失了许多运输车辆,后方来援的往往又拥塞在一些地段,大批士兵只能依靠双脚徒步撤退,走路的羡慕那些能够坐上汽车的,汽车上饱受颠簸和拥堵困扰的羡慕那些坐火车的,坐在火车上的伤号们又无比羡慕身体健全的步行者,然而这些羡慕与被羡慕都将因为瓦儿米亚-马祖里地区多座桥梁在同一个夜晚轰然塌陷而变得毫无意义。
在甚至没有听到爆炸声的情况下,米科瓦伊基大桥、奥卡托沃大桥等桥梁因遭破坏而无法通行的噩耗于天明时分传到了刚准备开始新一天行程的盟军撤退部队。经过了一夜休整,盟军官兵的精神面貌好不容易有所恢复,这糟糕的消息就让他们如遭棒喝,而更坏的情况还在后面:从空军以及后卫部队传来的消息显示,苏军的箭头部队一路进抵柯尼斯堡地区,一路在沃姆扎地区与盟军部队展开激战,在战术上已然形成两翼包抄之势,而且自从二战后期开始,苏军进攻就以快如闪电势若雷霆的特点令对手胆寒,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一次能快到什么程度——没准晚饭的时候他们就能截断这一地区盟军部队的退路。
消息一旦散开,不同国籍、不同部队的盟军官兵们无法抑制地陷入恐慌!
刚一开始,人们还只是在为当前的形势和自己的后路而忧虑,不久,开始有人判断是德国军队蓄意破坏了那些桥梁。此时夜间航空技术还处于初始发展阶段,以雷达为指引的空中拦截尚且可行,对桥梁这样的地面目标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因而人力实施爆破是唯一的途径。偏巧米科瓦伊基大桥等一部分桥梁早先确实是由德国军队负责守卫,第115团集体叛逃事件是近期才发生的,盟军指挥部虽然将这些德国军队调离了关键位置,然而对桥梁守备情况的熟悉加上有向苏军投诚的潜在动机,他们看起来的确难以摆脱嫌疑。有了嫌疑对象,各盟国军官和士兵们个个义愤填膺,而负责这一作战区域的盟军将领也随之做出了拍脑瓜的决定:在紧急架设好浮桥之后,距离浮桥最近的德国军队就地驻守布防,其他国家的军队先行通过!
撤退的滚滚人流不断向湖畔涌来,抵达这里却又不能过桥的德国军队越来越多。在前线早已习惯了盟军内部的区别对待,德军官兵咬着牙选择了忍气吞声。可是,从德军待命地点经过的盟军士兵却在落井下石地嘲讽、辱骂他们,“你们如愿了”、“苏维埃走狗”、“快去给莫斯科来的老爹擦鞋”,诸如此类的话语深深刺痛了每一个两手清白、问心无愧的德军官兵。受了委屈还要面对如此欺辱和挑衅,常人的忍耐力已经被压迫到了极致。当天稍晚,两座新的浮桥在美军和德军工程部队的努力下架设完成,滞留部队的撤退速度大大提升,而到了黄昏时分,尾随而至的苏军先头部队也终于逼近了盟军后卫部队。大口径火炮发射的炮弹开始落在湖东岸甚至浮桥附近,而此时仍有两万余名德军官兵和一万多名波兰军人尚未过桥。对于许多亲身参与了东线作战或者听同伴们说起过战斗细节的德军官兵而言,切尔卡瑟钢铁口袋之战的过程和结局唤起了他们的无限哀伤。这些勇敢的德意志战士并没有崩溃,他们在军官的带领下默默巩固阵地,准备用手中仅有的武器弹药作最后一战,而当他们回首眺望时,看到的是波兰军队渡桥的忙乱景象,期间居然有不少人被自己的同胞挤落湖中,他们对此只是报以轻蔑的眼光……
天色昏暗,坦克推进的轰响声也逐渐迫近。若能祭出娴熟巧妙的地空配合,德军部队还能指引盟国空军以猛烈轰炸迟滞苏军进攻,可是盟军指挥部看来并不打算花费大力气拯救这些随时可能失控的德军士兵,美军工兵们已经在浮桥上安置了炸药,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论还有多少德国军队未及撤退,只要苏军坦克一靠近浮桥就引爆炸药——参与搭桥的德国工兵有意阻挠却遭到了美军的横蛮拒绝,以至于一些德国工兵脱离部队赶来向滞留东岸的德军部队报信。最后一批波兰军队已经过了桥,只要组织得当,两万德军完全可以利用三座渡桥迅速撤离,然而德军各团根本没有收到上级指挥部的撤退命令,反而是那些原本落在后头的辎重、伤员以及后卫部队乱糟糟地涌上浮桥。最具讽刺意味的是,最先抵达此地的德国团到这时为止已经在湖东岸滞留了十个小时,即便是徒步行军,这些时间也足够他们绕湖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