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不以为然地眨眼:“我所说的主要是得有那样强硬的态度,未必就会真的打起来。”
弗朗茨想了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交流之妙处就在于心领神会,林恩微微点头。入夜之后,气温愈发低寒。弗朗茨从车厢里面取出两床被褥,虽然带有汗味和霉味混杂的奇怪味道,但能够御寒,林恩便无所挑剔。破旧的卡车一摇一晃地继续前行,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在驾驶室里冻得够呛的佩特跟弗朗茨换了位置,由后者顶替他开一段路。相比于善思好问的弗朗茨,佩特更接近于一个忠实的执行者,他素来不多说一字、不多问一语,若选贴身侍卫,这样的性格的人倒是比较理想的。为了取暖,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静静地耗着时间,但都没有入睡。在不说话的情况下,林恩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念头和图画:斯大林同志是否已经去向马克思列宁汇报思想去了,苏联的领导集团是否正悄然发生权力更迭,那个间接被自己推上历史舞台的幸运儿会是谁人,还有关键的三步棋走完了,最终决定帝国命运的第四步该立足何处……
凌晨时分,天寒地冻,状况堪比老黄牛的卡车居然没有停顿地将这一车货物和三个身份特殊的任务送到了目的地——距离列宁格勒290多公里的契卡,一个在战争时期“索尔特遣队”就曾落脚的小村庄。经过战争侵袭,这里只剩下区区七户人家,战后居民数量又有所增加,这些并不重要,关键的是这里潜伏着一名芬兰间谍,一个坚定的法西斯分子。对意识形态的忠贞能够让苏俄游击队员在战争时期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而岿然不动,自然也能够让一名训练有素的职业间谍数年如一日地暗藏于穷乡僻壤,与孤独和清贫为伍。1944年退出战争后,芬兰政府名义上不再接受德国的援助,经济和财政的困境让他们大幅缩减了军事领域的投入,在政治上更是无奈屈从于逆转了战争之势的苏联,甚至于到后来连国家的头号英雄曼纳海姆元帅也只能落魄流亡。尽管如此,芬兰国内的有识之士从未放弃保卫国家主权的努力,在与第三帝国签订密约后,他们坚持将派驻苏联境内的精锐谍报人员留在敌人的国土上,而只是让一些能力平平、多年没有建树的情报员撤回芬兰,从而以相对积极主动的方式探察苏联国内的军事和政治动向,以便在事态异动的情况下提早进行准备。
虽然从未来过这座村庄,也没有和芬兰间谍打过照面,林恩循着索尔特遣队指挥官留给自己的接头方式敲响了桥头民居的房门。开门之人是个瘸腿的中年人,留着乱糟糟的络腮胡子,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房间里虽然生着炉子,温度却并不比外面高多少。
听林恩说了正确的暗语,这个中年人连忙将三人让进屋子,也不开灯,低声语道:“你们把马蜂窝给捅了?”
“是的。”林恩小声说着德语,“马蜂很快就会倾巢而出,我们其余的人员正在撤离途中,需要您的帮助越境前往芬兰。”
黑暗中看不到中年人的表情,只是隐约见他走到炉子旁拨旺了火,然后听他用沧桑的声音问:“跟来时一样多的人?”
这样的气氛充满了刺激的因子,林恩答道:“顺利的话……只多不少。”
中年人坐着说道:“好在这样的天气既不利于飞机飞行,也不适合车辆在野外行进。天亮我就去苏联人的边防哨站探探情况,顺便用过冬的粮食跟他们换点卢布。”
这话说得虽然淡定,可林恩于心不忍地问:“那您自己怎么办?”
中年人的答案有些冷幽默的意味:“冬眠。”
第150章 真知灼见
“您在苏俄应该已经呆了很长时间,以您的看法,谁是苏联现在的二号人物?”
众人围着炉火取暖时,林恩以德语小声向身旁的芬兰盟友发问。这个中年人乱糟糟的头发上扣着一顶滑稽的毡帽,靠着破旧房屋内的木头柱子呈蜷缩状,看起来很逊,但从他的神情、脸色以及说话时的声音里,林恩判断这只是他故意示人以弱的手法,比起芬特里格的快速化妆技巧还是要更加惟妙惟肖的。
芬兰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拐弯抹角地阐述道:“约瑟夫·斯大林是个强横的独裁者,他的年纪虽然稍稍有点儿大,但雄心却未曾衰减。经过了几次清洗,这个国家活着的人表面上莫不对他毕恭毕敬,期盼着在他离世之前能够平平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再去想更进一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