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交通壕多有被苏军炮弹和炸弹轰塌的地段,林恩他们也顾不上那么许多,直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跑了十来分钟,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和后方的预备阵地。由于预备队之前就已经增援到一线阵地去了,此时守卫预备阵地的也都是刚刚从前方撤下来的士兵,一眼望去稀稀拉拉,且个个都狼狈不堪。阵地上除了几门配置在露天掩体中的中小口径反坦克炮,根本看不到像样的重型武器,而在堑壕后方的炮兵阵地上,那些原本用来为防线提供支援的榴弹炮这时候已经完全发挥不了作用,一些士兵们正忙乱地用装甲车和卡车把它们拉走。
这样的预备防线能够抵挡住苏军潮水般的进攻?
林恩觉得除非有强大的增援部队及时从后方赶来,否则坚守仅仅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看“屠夫”停下来,林恩也就收住了脚步。两天来吃进肚子的食物差不多就是一顿正常午饭的量,半饥半饿的状态加上远距离的奔跑,歇息片刻更觉得筋疲力尽。他眺望前方,苏军的几十辆坦克带着数以千计的步兵正无情碾压踩踏自己坚守了两天的阵地,枪声和爆炸声渐弱,看样子苏联人已经在清理战场了。转望东北方,那座也许已经矗立了好几百年的古堡终于化成了一堆废墟,闪动的火光与弥漫的硝烟意味着那周围仍在进行着战斗,但苏军坦克和步兵正从侧翼包抄过去。再看东南方,苏军步兵已经冲进了树林,那里的德军阵地恐怕也已经被攻破。
延绵数十公里的防线就如同一间破屋,在连日暴雨的冲刷下终究是摇摇摆摆几近坍塌了!
第8章 断路
在中学时代,林恩学习之余就喜欢绕着操场跑圈,一边跑一边构想自己的未来,那时候的脚步从未像今天这般沉重。潜藏在身体里的最后一分力量仿佛也被耗光了,肺部和喉咙火辣辣的难受,腹部更像是受到了持续的挤压,闷闷地发疼,腿部的酸胀就更不用说了。
正如之前所担心的那样,己方的预备阵地压根不堪一战。见苏军坦克部已突破右翼并形成了快速包抄之势,军官们连忙下令撤退——这是否得到了上级的指令林恩不得而知,只晓得撤退开始时还算有序,大约两百名士兵留在后面掩护,但正面的苏军坦克和步兵随后投入了追击。两面包夹,殿后的区区两百士兵甚至还不够苏军部队塞牙缝的。于是,在苏军坦克炮和机枪的追猎下,先行撤退的千余名德军步兵展开了一场赛跑,落败者直接被敌人的炮火撕碎,其他人虽然也跑不过炮弹,但能够活着跑进树林,活下去的机会就要大得多了。
预备阵地后方四五公里处就是大片的树林,好不容易进入林地,林恩找了棵树用屁股顶着树干,双手撑着大腿,腰腹弯得如同虾米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时候,他实在是一步也跑不动了。
即便平日里的体能储备再好,长时间处于半饥半饱状态,又持续进行了大运动量的奔跑,进入林地的德军士兵们皆是狼狈不堪。然而休息没两分钟,它们就听见后面有人在惊慌地喊叫,炮弹紧随着呼啸而至,如陨石般横行无阻地穿过枝叶坠落地面。近距离的爆炸再度令耳膜经受痛苦的摧残,好在树干阻挡了大部分弹片并吸收了一些冲击,这炮弹才没有造成平地上那么强大的破坏力。看到同伴们疯了似地往树林深处跑,林恩也只得拖着灌铅的双腿继续撤退,炮弹接二连三的落下,不断有人被爆炸冲击掀起,仿佛有一只只无形的大手拎着他们狠狠甩出去一般,濒死者与受伤者的惨叫声亦不绝于耳!
“这万恶的世界!万恶的战争!万恶的苏联人!”
怨念如走马灯一样在林恩脑中回旋,本来就有些昏沉的大脑更是难堪重负,他甚至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昏倒。不过这副躯体显然要比林恩自己估计的更加顽强,穿着厚实的冬装,头顶制式钢盔,还背负着总重有15到20斤的枪械装备以及那床厚毛毯,在筋疲力竭的状况下,它依然在林间约有两寸厚的积雪中小跑着前行了好几公里。直到炮弹的爆炸声被远远抛在了后头,又见周围的人放慢脚步,林恩这才停了下来,勉强扶着树干,无法遏制地干呕起来!
经过那么一两分钟的大脑空白,林恩终于又恢复了意识,看看周围的人,莫不是劫后余生的虚弱。有些人还能站着,有些人干脆在地上“躺尸”。干呕只吐出了一点苦水,疲乏的身躯难以支撑,林恩单膝点地、只手拄枪,脑袋和肩膀斜靠着一旁的树干上。冬日和煦的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洒进来,使得这树林中的光线有种自然的美感,却没有一点儿精力去欣赏它。
“lynn!lynn gaeger!”
听到“屠夫”的声音,林恩忽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而这也是他目前能够听懂的极少数词组之一。这个姓名的读音是“林恩·加尔戈”,名字上的巧合更让林恩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只见“屠夫”解开了钢盔扣带,高高挽起袖子,手里拎着他那支冲锋枪,身后跟着五个狼狈不堪且是林恩有过一面或几面之缘的士兵。虽然可以学着其他士兵说德语的“长官”,但林恩这时候还是宁愿“装聋作哑”,为了表示自己的尊敬,他拼着最后的力气站起来摆了个立正敬礼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