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犹自不依不饶地哀号了几声,方才抹了一把眼泪,被我们搀了起来,由我亲自陪同着去到后堂休息。
奉上香茗后,我摒退了闲人,重新给赵普见了礼。
“杨大人免礼了!”赵普脸上的泪水早已经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神色如常,半点儿也看不出来方才曾经嚎啕大哭过。
我的心中暗自佩服不已,宰相的面皮功夫,果然了得!
“相爷亲自来吊唁先父,下官感激不尽,老大人可有什么训示?”我恭恭敬敬地问道。
赵普定神看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捻着几根胡须回答道,“杨公有子如此,也不枉这一世了!”
“老大人夸奖,晚辈怎么敢当。”我客气道。
“当得,当得!”赵普连连摆手道,“当日的情形,我也听皇帝说起过,继业公为了保护皇上,引开了辽人的注意,深入重围,在数十万敌军之中,独力斩杀了辽军十几员大将,燕王韩匡嗣也不能幸免,你的几位兄长更是舍生取义,力战而死,这一份儿勋业,亘古未有啊!就连老夫这个文官听了,也不免觉得热血沸腾,想要亲自上阵杀敌,更何况别人?”
想到老令公当日只身一人在敌阵中厮杀的情形,我不由得黯然神伤,低声呻吟道,“若是消息灵通,我的人马能早日抵达的话,也不至于伤亡至此——”
赵普见我伤心,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头,叹了口气后安慰道,“六郎你也无须自责,就凭你独闯敌军深处,从重重包围之中救回了父亲,然后又用冰城击退了数十万辽军的进攻,恐怕就没有人能够做到,杨公九泉之下,亦当含笑了。”
停了一下,赵普将眼睛在四下里扫视了一遭后,谨慎地对我说道,“老夫此来,一是为了代表圣上吊唁杨公,了了心思,再就是为了与你商量商量辽国使者的事情。”
“相爷已经见过他们了?”我问道。
赵普点了点头道,“都是熟人,为首的是那辽国侍中抹只,老而油滑,这次谈判,怕是又要费时费力了!”
我附和道,“相爷说的不错,那抹只的确难缠,不过有相爷坐镇,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儿来。”
赵普笑了笑,没有反驳,拿起桌子上的茶碗来小小地饮了一口,停了一会儿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漫不经心地随意问道,“当日辽军撤的奇怪,听说是你的苏州水师绕海道侵入了辽国后方,一举攻到了南京外围,才使的辽国的朝廷震动,火速招回大军的,可有此事?”
我心中一动,却不回答,反而问道,“这些小事情,相爷是听何人提起?”
赵普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哦?看来是确有其事了,这可不是小事情!我也是听抹只提起后方才知晓,水师并未奉诏,私自出海,罪名不小,我急急赶来,就是为了求证此事,替你善后的。若是被那些无事生非的言官们听了去,未免又会生出许多的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