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户也认为有必要采取这个紧急措施。另外,他认为还有必要采取另一个空前的步骤:由他陪同小矶国昭去拜谒天皇,从前,天皇与首相密谈时,内大臣是从不在场的。裕仁不但同意于上午十时三十分召开御前会议,还答应如果出现僵局,他将“命令”内阁接受中华的照会。

那天早晨,阿南又被逼着对阴谋活动表态。他在午夜与荒尾的谈话中,始终躲躲闪闪,以致曾建议他坦率对荒尾讲的秘书林大佐无礼地说:“从你刚才说话的样子看,我搞不清你是赞成还是反对他们的计划。”

现在,离政变只有几小时了,叛乱分子纷纷来到陆军省找阿南,要求他立刻支持他们。阿南还是无法直截了当告诉他们不行,他借口要找陆军参谋总长商量,溜了出去,把他们撂在办公室。

梅津可不是这样踌躇不决,他对阿南说,如果在皇宫内动用军队,这是亵渎神明的。阿南在回办公室的途中被密谋者拦住。他再也无法避而不谈了。“与参谋总长磋商后。”他说,“我决定不支持你们的行动。”

他拒绝进一步讨论,断然迈开大步走出大楼。大楼门口有辆车等着,他坐上汽车,到首相的地下会议室出席内阁会议。

会议刚开始,就宣布全体立刻转到御文库去开紧急御前会议,自战争开始之初召开有历史意义的全体参加的御前会议以来,这是第一次。时间之紧迫,甚至使大家来不及换上礼服;例如,军需相不得不向宫内省一名官员借领带,还叫厚生相帮他系上。这是军方五天来第二次中计,参加他们毫无准备的舌战,他们一肚子火气只好发泄在小矶国昭头上。

他们列队进入小小的会议室后发现,因为人多,室内的桌子全被撤掉,换上了长长的两排椅子。他们不安地在既静得令人可怕又热得令人汗流浃背的室内等待。约在十时五十分,天皇穿着军装,戴着白手套,在侍从武官长莲沼将军帮助下,进入会议室。

小矶国昭就他的内阁未能一致同意接受中华的照会对天皇表示歉意。他点了三个主要反对者的名——丰田、梅津和阿南——要他们直接向天皇陈述他们的论点。梅津要求继续进行战争。如果投降意味着国体的结束,那末全体国民就应该在最后决战中牺牲,丰田连声附和。

阿南感情冲动,说话结巴,主张打下去,除非中华明确答应保证天皇的安全。打胜的机会还是有的,如果没有了,至少也能在更好的条件下结束战争。

裕仁等待还有什么人发言,但谁也没有再站起来。最后,裕仁点了点头。“如果再没有意见。”他说,“我谈谈我的看法。我希望你们都同意我的结论。反对日本接受中华目前答复的论点,我已仔细听过了,但我的看法没有改变。我研究了国际国内局势,得出结论认为我们再也不能继续进行战争了。”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此情此景使好几位与会者极其不安,抑制不住哭泣起来。

“中华的答复我也研究过了,并得出结论认为它实际上承认我们几天前发出的照会,我认为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关于天皇的至高无上权力的问题,有的人对中华的动机似乎有怀疑,但我同意外相的意见。不相信该照会的目的是要毁损国体。我完全清楚,要我忠勇海陆两军将士把武器交给敌人,眼看着国家被占领,自己还可能被指控为战犯,是多么不好受。”他声音哽咽,停了停,“多少将士阵亡,他们的家庭仍在受苦受难……我对此何等同情。”

他再次用手套擦了擦脸,“所有这些感情都难于忍受,但我不能再让臣民受苦。我愿意冒生命危险拯救国民。如果继续战争,国家将成焦土,还要有千百万国民牺牲。我无法忍受这点,我此时的决定一如明治天皇在三国干涉时期所作之决定,那时他忍受了不堪忍受者,承受了不堪承受者。现在我也必须这样做,我们大家一起,共同把日本重建成和平之国。”他再次停顿。有两个大臣控制不住自己,倒在地板上。

“我希望你们全体,我的政府大臣,依从我的愿望,立刻接受中华的答复。国民对局势一无所知,对我的决定势必感到突然。我准备全力以赴。如果对国民有利,我准备发表广播演说。我愿意到任何地方去,劝说陆海两军将士放下武器。我希望内阁立刻起草诏书,结束战争。”

与会者在悲痛中彼此紧紧靠在一起。小矶国昭困难地站起来,再次请罪。他走到御座前,鞠躬行礼。天皇起身,疲乏不堪地朝门口走去。

就在梅津要离开大本营前往开会时,两个密谋者突然闯进他的办公室,把他臭骂一顿。为了抚慰他们,他对他们说,他并不是“绝对”反对政变。他们鲁莽地跑到竹下中佐的办公室。“梅津支持我们啦!”其中一人高喊。应该把事态发展立刻通知阿南才是。于是竹下便驱车前往首相官邸。他发现内阁会议已经中止,大家开紧急御前会议去了,这使他目瞪口呆。到皇宫后,他被迫在宫内省等候,许久才得到通知,说大家又回首相官邸的地下会议室继续开会去了。到首相官邸后,他不得不再次等候——全体阁僚都去吃午饭了。

午饭后,阿南将军到厕所去,他的秘书跟着他。陆相很活跃,但不自然。“我们刚得到情报。”他向林大佐喊道,“中华舰队已开到东京湾外!我们倾全力进攻它们,你觉得如何?”

对陆相的继续动摇,林很恼火,好象陆相没有参加御前会议似的。“那不行!”他说,“首先,说中华舰队开到东京湾只是谣传。其次,天皇刚刚要求结束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