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画像被抬到河边时,河上刚停泊着一条小船。此时,巨大的松树已经起火,成了巨大的火炬。岸上受伤等待急救的陆军士兵,挣扎着站起来,立正向画像致敬。小船在乱舞的火星中溯江而上,朝安全地带驶去。

总军司令藤井将军在最初几分钟内就被烧死在东京的司令部内,但离爆心地区较近的一等兵下山虽然被屋梁的钉子挂住却还活着,他痛苦地从钉子上挣扎出来,象一头公羊一样,使劲地用脑袋顶撞房顶,血不断流下来,遮住他的视线,但他终于突破。

浓厚的烟云在他周围翻滚。他知道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象复仇巨人之手一样,已横扫全城。在河边,他看见几十个伤员疯狂地跳入水中。

他们究竟是干什么呢?水面上飘着的红色泡沫是血吗?下山不断对自己说要镇静。对于灾难他并不陌生,在东京大地震中,在中华的空袭中,在东京的燃烧弹轰炸中,他都几乎死于非命。他沿江逆风而上,这样可以使他身后的大火不致烧着他。

一匹骑兵的马孤零零地站在路上。它呈紫红色,爆炸把它的皮烧掉了。它摇摇晃晃地跟了他几步,好象在乞求什么。这个凄凉的景象使他呆若木鸡,但又不得不前进(在以后许多年他都还梦见这匹紫红马)。

沿岸北上的大概还有五六个陆军士兵,但看起来他们每个人都好象很孤单,只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有些几乎光着身子的市民试图跟上他们,但身后沉闷的大火声越来越大,士兵们加紧了脚步,把市民远远甩在后面。

在上游数英里外,河水齐脖子深,下山过了河。当他继续朝未遭原子弹蹂躏的市郊进发时,有个想法缠住了他——那是一颗原子弹。

在死于原子弹轰炸的后果之前,他必须赶回家中去看他的女儿。

还在两年前,他有个妹夫就告诉他,日本正在研制一颗原子弹。说来也怪,过去几天来在兵营里有许多人谈论原子弹,如果某人一发火,人家就说:“他象原子弹一样。”

他从几十个躺在道路两旁被烧得非常可怕的女学生身边走过。皮肤象长带子似的悬挂在她们的脸上、手上和腿上。

她们伸出双手讨水喝。然而,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前方,村民们正将一片一片西瓜敷在活人的伤口上,把烧伤最重的用菜车运到急救站去。

首先传到东京皇宫地底的零星消息只说东京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灾难,躲藏在地底近百米深的大本营想与第二总军通讯部联系,了解较详细的情况,却联系不上。

因为是在百米以下,那些大本营成员并没有感受到核辐射,只是剧烈的震动。震动是冲击波带来的,一颗二十万吨当量的核弹,对地底影响半径,大约在六百米。而百米的距离,刚好可以抵消大量的核辐射。如果是百万吨级的核弹,那结果将会完全不一样。

木户立刻报告天皇,东京已被某种秘密武器夷为平地。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向不可避免的事态屈服。”裕仁道。他无法掩饰他的痛苦。“不管朕本人会有什么遭遇,我们都必须尽早结束战争。这个悲剧决不能重演。”但两人都同意,裕仁亲自出面采取行动的时刻尚未到来。

在黄昏的余辉中,火势渐渐消退,从远处望去,东京很平静,象军队在大规模野营。天慢慢黑下来,星光亮得出奇。随着外面的人赶来救援,人们停止了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