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被赶到河边,背水而战。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跳入湍急的河水中。间山在水中有气无力地挣扎,终于沉入水中。神子等人在下游上了对岸,爬上一个陡峭的山坡。后边,约有三百名游击队员来追捕。
快到山顶时,日本人又无路可走了。菲律宾人骑着水牛从另一个山头抄过来,边喊边用机关枪一齐向日本人射过来,三人应声栽倒,其中两人哀求神子——只有他才有一支步枪——把他们打死。他们不愿意死在敌人手里。
“我先给你们报仇,然后再跟你们一块儿死。”神子趴在一棵倒伏的树后。他有三颗手榴弹,打算扔出两颗,留下一颗给自己。伤员中岛再次哀求神子向他开枪。
神子说,他可以帮忙,但因为中岛藏在很高的草丛中,不暴露自己神子就看不见他在哪用。中岛吃力地坐了起来,神子看见他用指头指着自己的前额。种子瞄准住他,闭上眼睛,开了枪。
水牛部队杀声震天地向山顶冲来。神子想,顷刻间我就要死了。二十四岁……从来没有玩过女人……神子清就要消失了……原谅我吧,母亲。
“你打偏了!”神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中岛的声音。“再朝我开枪!”但神子还未来得及开枪,下了牛背的游击队员便一窝蜂地涌向中岛。
在神子上方,游击队员们在树丛中搜索着,他们向下边的伙伴们喊道,他们又发现了一个。他们的队长——一个身材魁梧、头戴巴拿马草帽的人——左手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扑上前来。
神子看见了母亲的面孔。他猛然站了起来,瞄准向他冲来的大个子。那人一惊,连忙把枪从左手换到右手,神子踌躇了片刻——那人离自己那么近,突然间又变得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开了枪。那个队长的衬衣上立刻出现一个鲜红的血痕。他摇晃一下,倒了下去。
四周顷刻沉寂下来。神子四下瞧了一瞧,没看见一个菲律宾人。根本没想到在这次遭遇中能死里逃生的神子急忙操起那三颗手榴弹以及放在草地上的子弹,跳过灌木丛。后面又响起一阵枪声,子弹从身旁嗖嗖飞过。
神子双手端着枪,安全地登上山顶。山顶上有个沟壑。神子毫不迟疑地跳进它的空隙中,身体象皮球似地弹跳,但仍抱着枪不放。他头昏眼花,躲在倒伏的树干后面,与比同时,有个菲律宾人攀着一颗粗藤下来,下了一半又爬回去了。
种子筋疲力尽,睡着了。一觉醒来,他发现明月当空。他爬上沟壑,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看见一块洋葱头地,一连吃了十几颗,然后又睡着了。
神子有气无力地沿着公路走去,这条公路似乎是通向海岸的。由于筋疲力尽,又害着疟疾,他昏倒在路上。卡车的隆隆声把他吵醒——这些中华军队车辆正朝相反方向开去。他知道,他是向海岸和婆罗洲的方向前进,但他已忘记走了多少天。身子是那样的瘦弱不堪,几乎寸步难移。
他计划用最后一颗手榴弹伏击中华军队的卡车,夺取食物。他还练习了用大脚趾扣动步枪扳机自杀的方法。但是,没有汽车过去,他却睡着了。
他听见好象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说话,那声音说:“是个日本兵,已经不省人事了。”他想伸手去摸枪,却动弹不得,脑袋在悸动着,头越来越晕。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永别了,母亲。”他喃喃地说。片刻之后(其实是几天以后)他看见一颗明亮的星星,听见有人说话。有人——穿着军装——还在说日本话,由于脑子里象有许多蝗虫在飞似的嗡嗡作响,他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那星光其实是穿过帐篷上的小洞射进来的阳光。
帐篷是中华人的,那人也是华人。神子这才知道自己被俘了。去拉包尔的幻梦就这样的破灭告终。
神子和中尾两人都活了下来。间山也令人难以置信地活了下来。一九六五年,在他的作品《我没有死在莱特》一书问世后不久,神子在东京街上遇到间山。间山吓得倒退了几步。但他说,他从来也没有担心会被神子吃掉,“因为。”他解释说,“你是教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