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里!万安顿时懊恼万分,方应物与性闲法师的这段渊源低调多年,他居然漏掉了!如果方应物躲在慈仁寺里当缩头乌龟,谁也拿他不好办了!从头到尾方应物只是利用自己坑害徐学士而已,根本就没想法还击自己!
如果真有立身正直、执法严明的人,说不定敢闯进去,这就叫身正不怕影斜或者有理走遍天下,但他万安是这样的人么?万家有这样的人么?
万安几乎要捶胸顿足时,偶然瞥见刘棉花面上那淡淡的得意神色,怒气不禁又冲顶而出,“你们翁婿好算计,你心里很得意?不过你先不要高兴太早,且走着瞧!”
“难道你想硬闯进去?”刘棉花反而为万安担心起来,这不是他假慈悲,是真的为万安担心。如果万安丧失理智做了出格事情,被天子一怒之下撸了首辅,然后由他刘棉花按顺序进位,那可就欲哭无泪了!他已经想得很明白,当首辅也不能在成化朝当!
万安郁气难解,恨恨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
刘棉花忽然对这位老搭档生出几分同情心,与方应物做对手,最悲哀的事情往往是既吃了亏,又要憋屈得疯掉。
此时此刻,敕建慈仁寺宝殿中,三个人坐在蒲团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这三人组很怪异,一个是中年和尚,另一个是年轻书生,还有一个是青年太监。
其中年轻书生就是消失在公众视野中数日不见的方应物,而中年僧人便是性闲法师了。至于青年太监,认识的人不多,乃是在仁寿宫听用的张永张公公。
性闲法师对方应物道:“贫僧本为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之超脱人,都怪施主硬生生地将贫僧重新扯进红尘里打滚。若非欠你的凡间因果,太后又遣张太监发了话,贫僧绝不肯放你进山门。”
方应物欠身答道:“大师多虑了,小生只是贵寺寄身几日即可,以后自然不打扰大师清修。”
性闲法师对着门外小沙弥道:“请准备为方施主剃度!”
“什么?剃度?”方应物下意识举手捂着头巾,“为何要剃度?”
性闲法师不耐烦道:“你亲口说要出家,不剃度作甚?”
方应物连忙叫道:“法师误会了!我是说那种带发修行的,好像叫居士?”
“阿弥陀佛!敝寺从来没有修行居士,也不引修行居士入驻。”性闲法师答道。
绝对不剃成秃子。颜值和发型缺一不可的方应物很有悬崖勒马的感觉:“那就寄宿,先寄宿!你们这里客房总能借给外人寄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