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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对位列次辅之尊的刘棉花来说,无论选择哪边都不会太差,两边各有各的好处,暂时不作出决定貌似也无所谓,最差结果也就是荣归故里致仕。就算尹旻遇到了麻烦又如何?但若刘棉花雪中送炭,有两个阁老撑腰的尹旻说不定还真能稳住位置。

但是对方应物而言,可不存在任何中庸道路,这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问题。如果刘棉花倒向尹家那边,那自家就将面临不可预测的风险!

刘棉花无论做出什么选择,也仅仅是一个选择而已,不见得更好也不见得更坏。但对方家来说,不同的选择就意味着云泥之别,如果刘棉花选择了尹家,那方家就傻眼了。

总而言之,刘棉花有的选,方家却没的选。想至此处,方应物喟然长叹,不知怎的想起了一句话:圣人之下,皆是蝼蚁。

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方应物顿时意兴阑珊。

关于刘棉花的心思,没必要弄清楚了,因为毫无意义。即便弄清楚了又怎样?

方应物有心结束这场无趣的对话,便起身道:“今日多有叨扰,告辞了!”

“慢着!”刘棉花叫住了方应物,“老夫尚有一事不明,还需要你释疑。”

方应物停住脚步,不知道刘棉花还有什么要问的。刘棉花拈须皱眉道:“为何你能对老夫的举动如此了解?”

这个当然不能说……方应物装作不明白道:“阁老的意思,晚辈实在听不懂。”

刘棉花驳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休要装傻!你先前说过一句,那颜先生三番两次登我刘府的门;其后还说过一句,我会见过颜先生之后,便时常与党羽勾连串接。

老夫细细品过,觉得这些话绝不是凭空冒出的,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必然是你非常熟悉老夫这里的动静,所以才能信口说出这样的话。

但老夫不明白的是,你是如何能详尽的了如指掌?莫非你还在老夫府中收买了奸细不成?”

方应物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太得意了,说话便不谨慎起来,不免漏了点口风出来,让精细的刘棉花觉察到什么。

不过面对刘棉花的怀疑,方应物仍然毫不畏惧地答道:“人生最难得的,就是糊涂二字,些许细枝末节,阁老又何必斤斤计较,在下也懒得去记了。”

“老夫最重视的就是细枝末节!你到底是不肯明说?”刘棉花追问道。方应物继续装傻:“晚辈还是不明白阁老问的是什么,故而无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