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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到这里时候,方应物陡然收回了分散出去的心思,一动不动地盯着未来大舅哥,生怕错过下面每一个字似的。

他能不关心么?在这年头,每一个官员的爹娘动态都是值得注意的!一个爹或者娘去世,那肯定要引起或大或小的波澜,往大里说甚至会引起朝局剧烈变动。

刘棉花显然更懂得其中道理,双眉登时紧锁起来,追问道:“只怕什么?尽管道来。”

刘振再次与弟弟对视一眼,然后沉声道:“据名医所言,只怕老人家余日所剩无多,短则一月、长则三月了。”

大堂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力极大,众人都要仔细消化消化。

对刘棉花这样的政治人物而言,父亲病危不仅仅是家庭私事,更是官场事。因为按照制度人情,亲生父母去世后,官员必须离职守制二十七个月,等待终制后才可返回官场。

这叫做丁忧,一段漫长的时间里,足以改变很多官场上的事情了,在锐意进取的官员心目中,父母去世简直不亚于天灾。

但倒霉归倒霉,却没人敢违抗这种习俗。不为父母守制,就是不孝,和大逆不道差不多,将招来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也有官员为了做官而隐瞒父母丧事,但被揭发后,下场都很凄惨。

此时刘吉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眉头锁得更紧。当前正是一个关键时期,他正要加把劲一鼓作气,彻底压倒次辅刘珝,实在泄气不得。

如果这时候突然丁忧,那对他的仕途显然是一个沉重打击。等守孝三年再回来时,黄花菜都凉了,形势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

而方应物受到的冲击不比刘棉花本人小。他拼命推动父亲上位,同时自己也要拼命力争上游,一路过来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不过他方应物作为大学士刘吉的准女婿,别人就要顾忌并相让三分,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

一旦刘棉花离开朝廷中枢,不啻于失去了一道很有效果的护身符,那就要毫无遮拦的直面所有风风雨雨了。

刘吉心乱如麻,环视堂中,好像只能与方应物这半个官场中人说几句了,便很郁闷地对方应物道:“自古忠孝难两全……老夫眼下为了国事实在走不开……”

这话叫方应物十分侧目,听得出来,自己这老泰山根本不想丁忧啊。他对自己说话,大概只是想找人附和一下并强化决心而已。

不想丁忧不是没有法子,那就是由天子下诏“夺情”,意思是为国家夺去孝亲之情,被“夺情”者可以不必丢官去职。但是,夺情仍然不是光彩事情,还是被主流舆论抨击的对象,被视为品性恶劣、贪图权力、恋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