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冷笑几声,“我们可不敢收你的人情。”
方应物心思剔透,闻言便感到,眼前这几位不是偶然遇上,很有可能是故意来这里的。此时这领头的中年男子猛然掏出一块腰牌,“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
方应物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块腰牌赫然是一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腰牌。从腰牌上的刻字还可以得知,眼前这名中年男子是一名总旗,姓洪名顺。也就是说,此人是正儿八经的特务组织小军官。
亮出了身份,洪总旗又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堂中间,“我们是天子耳目,肩负侦缉之责。今晚这里挺热闹,如此多人公然聚众,不知道有没有是非,我便不走了,坐在这里看看。”
围观众人听到这里,心里无不像吃了苍蝇一般。
江南风气渐渐开放,文人聚会借酒壮胆无所不谈,指不定就聊起什么越线的事情,也许还能调戏助兴的美人妓家,搞点少儿不宜的场面。当然也正因为言行如此放得开,所以才有精神上的痛快淋漓。
但若有锦衣卫缇骑明目张胆地坐在旁边监视,等于是头顶悬着一柄宝剑,那宴会雅集肯定沉闷,还有什么意思?没准摸几把美人,也要被写进报告去。
就算大家能忍住性子,谨慎小心中规中矩,但又有谁知道,这几个貌似来者不善的探子会怎么编?
方应物刚才还觉得只是可能,现在他可以确定,洪顺洪总旗绝对是故意来捣乱的!真要当探子,偷偷观察效果才是最好,哪有这么大张旗鼓表明来意的?
捣乱就是捣乱,但这又是哪路神仙?足智多谋的方应物还真有点无奈,他是混文官圈子的,对方是厂卫系的,眼下这情况就是秀才遇到兵啊。
要知道,文官体系和厂卫组织可以说是两个并行的系统,互不统属互相管不到,名义上都是听天子使唤的。
两者之间,文官的强项在于舆论操纵和高层渠道,厂卫组织的明显优势就是武力较强。文官当面遇到蛮不讲理不给面子的厂卫粗人,一般人还真没什么太好办法,最多只能有困难找组织,进行秋后算账。
可是秋后算账那也是秋后了,有点远水救不了近火,并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这么多人众目睽睽地都在看着,方应物作为主人若吃不住对方,这面子就先丢了。
所以方应物很明白,眼下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动手开打。面对这些缇骑,摆文人规矩是没用的,直接将捣乱的人赶走就行了,以暴制暴才是正理。
话说他方应物也不是没组织的人,当然可以先打完了再说,然后各找各妈论断是非。如果是有了品级的锦衣卫百户,或许事后还会无可奈何,但洪顺只是一个总旗而已,要连这都摆不平,那自己也不用在京城混了。
想至此处,方应物瞄了瞄自己这边的人,有几十号书生,打几个缇骑理论上是打得过的,他就不信这几个锦衣卫傻到胆敢动兵刃。但最大的问题是,方应物不确定别人会无条件地帮自己动手,除了项成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