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继儒这时候才正视起方应物,他本是西湖诗社的人,也是几个组织者之一,不想周一元和邵琛两人太没面子,便对方应物提醒道:“方朋友才高八斗,在下佩服,只怕今日要让别人都黯然失色了。”
不是傅继儒多事,从名义上方应物是由他引荐进来参加雅集的,如果闹得周一元和邵琛下不了台,他难免要被同社人埋怨。
方应物闻言话里有话地答道:“在下素来喜好史书掌故,方才难免技痒一时卖弄。但风花雪月并非所长,到了湖上画舫,只怕要泯然众人矣,傅朋友但请放心。”
方应物说的倒是实话,今天这种雅集本来是风花雪月的时候,而他两辈子都不是文青,身上实用主义色彩浓厚,对风花雪月这类东西并不十分擅长。
可是某些人为了建立威信,非要扯进政治大义作为虎皮,这就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怪得谁来?
众人说说笑笑走到湖堤上,远远望见岸边已经停了一栋画舫,目测有十来丈长,容纳二三十人吃喝毫无问题,堪称世间少有的巨制。画舫旁边还有两艘船只,大概是装载杂物和充当厨房的。
更令人心热的是,还有十几个美人齐齐聚在岸边等候。一眼看去,红红绿绿莺莺燕燕。
主事者周一元瞥了一眼方应物,又高声笑道:“今年的花魁凤萧姑娘也来了,前夜比试过诗词,邵贤弟力压群雄独占花魁,今天游湖可要享尽艳福了。”
周边轰然响起几声捧场的大笑,邵琛继续赧然羞涩。
到了岸边,周一元对美人群里的袁凤萧招呼道:“花魁娘子!邵贤弟今天还打发给你了!”
士子与美人接上了头,正当要纷纷扰扰地上船时,美人群中却另有一女子排众而出。
她美色不亚于袁花魁,走到方应物面前盈盈一拜,娇声软语地启齿道:“当面的可是方应物相公么?奴家期盼多时了。”
“你是……”方应物摸不到头脑,他应该没在杭州城留下过什么风流痕迹罢?
那女子掩口一笑,“两年前在苏州见过的,方相公贵人多忘事了,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么?”
这么说来,方应物倒有几分印象了,是很面熟呐。再仔细一想,他拍了拍额头,真记起来了,不由得问道:“你怎的也到了杭州?”
两年前他在苏州唐伯虎家的望远楼上,力压苏州年青一代的最强三人组时,这个女子是在旁边侍候的,仿佛听别人喊她沈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