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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侃详细解释道:“此乃淳安士子方应物所上,专为言其父亲之事,其父就是上个月下诏狱的方庶常。所以下官不敢做主,请司空裁断。”

张文质接过文书,先是沉思了片刻,然后才展开看,入眼见是:

“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此语至当,真见古人之心。常存此心,自不见直言得罪有毫发之可矜负也。但天下人公共大事,臣父一肩担尽……

臣不能救父于雷霆之中,亦不能侍奉于左右,惟愿以此身相代……”

简而言之就是两段意思,一段是圣主忠臣都没错,各尽其责;另一段是请求替父亲坐牢受苦。

看完后,张文质叹道:“以身代父,是为尽孝也,我等位居通政,不能阻塞言路,亦不可不许人尽孝。将这封连同其他奏疏,一起送进宫中文书房罢。”

赵侃犹疑道:“只怕惹得其他人不高兴。”他说的这些其他人,当然指的是被方清之弹劾的那些人。比如阁老,比如权阉,比如受宠的僧道方士,可能还有不可一世的万贵妃。

张司空又仔细看了一遍,“无妨,文中没有什么多余内容,没有像他父亲那样弹劾一片招人怨恨,满篇只谈忠孝而已。若连这都要阻挡,那传了出去,我等岂不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张司空很明白,方清之这件事,虽然朝廷中人嘴上不说,但关注度并不低,只是暂时没有人公开掀起来。

为难之处在于,如今道消魔涨,文臣气势大弱,在天子心里根本没有面子。如果为方清之说话,有可能火上添油触怒天子和一群被弹劾的小人,从而毁掉自己前途命运;但如果落井下石,那名声也就臭了,所以最后只能暂时沉默以对。

而方清之儿子赶赴京城为父上书,等于将事情公开化,这是一个敏感的信号。他其实请求的是早日了结此事,是贬是谪还是官复原职,要早出结果,不要拖延日久、人心不定。

张文质只想安安稳稳当他的二品官,并不想掺和这种事。若是压着这封奏疏不放,被有心人故意解读起来,有嘴也说不清。反正这方应物的奏疏中没有明显犯忌讳的事情,他只做个二传手就好,还是让宫中去决定罢。

按下这边不提,却说方应物到通政司投了奏疏,随后就去了距离通政司不远的锦衣卫。

虽然锦衣卫衙署位居皇城之南,地方并不偏僻,但却门可罗雀,门前胡同也是人迹罕至。若非不得已,谁愿意从这里过?

方应物走在锦衣卫胡同里,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一边祈祷锦衣卫官校不会像电视电影里那么凶残,一边又想着如果被凶残了也未必是坏事……

在大门前,列着两排站班官校,人人身着统一制式的红袄,腰间也挎着统一制式的宝刀,并悬挂着木质腰牌。

十几双原本百无聊赖的眼睛突然来了精神,齐刷刷地射向方应物这个不速之客,仿佛看到了珍稀动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