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点点头,娄天化所言不虚,看来也是用心打听了的,说的这些与他印象中的成化后期政局生态颇为相符。那就是:高层集体混日子,而科道和中低层却时有敢言发声者,勉力维持一股正气不散。
娄天化又道:“至于令尊在诏狱中,暂时还算安稳。”
这也是方应物比较关心的事情,连忙问道:“此话怎讲?诏狱之中,如何安稳?”
“管镇抚司诏狱的吴佥事虽然是武官,但却喜欢舞文弄墨,对文人士子甚为优容,所以他对下了诏狱的大臣向来宽厚。
此外管锦衣卫事的指挥使袁大人也是谦厚人物,不像前两任那般凶暴。所以有这两位在,令尊没有大吃苦头,只是囚禁牢笼不得自由而已。”
听到父亲不会太受苦,方应物便放了心,又仔细询问了诏狱的状况。娄天化虽然对方应物的关注点很奇怪,但还是有问必答。
送走娄天化,方应物陷入了沉思。在父亲这件事情上,朝廷貌似是一潭死水,偶有微澜而已,但这是众人不关注么?
肯定不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被关注?连远离庙堂的会馆黄掌柜都知道此事,并称赞一声“忠义”。
总而言之,自己一定要破局!如今别人都不可靠,一个个都装聋作哑,所以也只有靠自己了!
不过经过今天白天的遭遇,方应物又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在京城大人物眼里,自己太人微言轻了,甚至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那么拿什么去破局?那么又应当如何争取到参与的权利?
苦就苦在,如今一无人情,二无钱财,可谓是一穷二白,凭什么去参与?
难道用老办法,先拿诗词去刷名气,有了名气再进行下一步?
但这需要时间来沉淀,除非遇到天时地利人和,像苏州府那样直接灭掉了祝枝山三人组,否则哪有这么容易一夜爆红!
更何况诗词只是陶冶情操的小道,与政坛风云半文钱关系也没有。就算他把纳兰性德王士祯黄景仁龚自珍赵翼袁枚等等的大作全都抄出来,最多也就变成一个才子,那又能撼动什么改变什么?
方应物在屋中想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又嫌屋中憋闷,便到了院中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