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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较远处有个老者大怒道:“听说太祖怒苏民附张士诚,故而以重赋惩之。如此是国家有负于江南百姓,而非江南百姓亏欠于国家!即便是民田,税赋已经高出他乡,巡抚还欲继续敲剥乎?”

方应物心里忍不住感叹,时代真是不同了,这种话也敢公开说。若放在洪武、永乐年间,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发言,那真是会要人命的。

王恕正要说什么,却见方应物上前一步,站出来抢先对那老者喝道:“老先生可笑之极,市井之间无知小民的流言,老先生也敢堂而皇之当成依据么?

你将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这里不是茶铺酒楼,也不是街头巷尾,在座的不是贩夫走卒,而是乡贤君子!那不上台面的话,就不要张嘴了,不然只会令同席者蒙羞!”

视线被挡住的王恕不禁有几分愕然,怎么也没想到这方应物胆气如此之雄壮,居然敢站在这里呵斥别人。虽然那老者说话很没有水平,但总归是老前辈。

在场内的其他那些来见世面的少年人,谁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相比之下,方应物实在特殊。

还是王恕老大人不熟悉方应物的原因,不然带着方应物出席这种大集会,肯定早有风头被抢的心理准备了。

更别说方应物被便宜外祖父扣留压制了十来天,早就憋着股心思。

第九十章 在下若为巡抚……

其实那老者的话,是很多苏州百姓心里所想的——咱就是被老朱家整了,不过在公开场合说就比较蠢愣了。

他挨方应物一顿驳斥还是好的,只能说这里幸亏是苏州府,若在京城说这话,西厂和东厂会抢着来抓人抄家。

当即有另外一位中年人出来打圆场,顺便语重心长地讲理道:“毛老先生所言不妥,但江南重赋总是眼见为实的,所以根本并不在于官田民田不均平,而在于总体税赋太重。

所以才有小民不堪重负,抚台不思治本,减少江南贡赋,只在官民田之间修修补补,与拆东墙补西墙有何异哉?”

方应物应声而答道:“天下如一盘棋,有大势有局部。王公只是江南之巡抚,而非天下之宰辅,你若想减税赋,那请对阁老们陈词去。

在这里说,且明知不可为,只不过是强词夺理。在下若为巡抚,绝不回应你这些无理之谈。”

方应物一句“在下若为巡抚”,险些将王恕气出三花聚顶。不过方应物是他推出来垫场子的,在别人眼里和自己是一伙的,实在不好当着别人面前斥骂自己人,否则就真成内讧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