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箭之地外追击他们的宋军也排开阵势,在其特有的凄厉军号声中不断调整队形,远处暴起的烟尘表明仍有宋军在向这边靠拢。而宋军游骑则频频上前试图借机发起攻击,但都被布置在土梁上的弓箭手射退。仆散忠义知道这是宋军在试探防线虚实,寻找弱点,随时都可能向他们这道脆弱的防线发起冲击。

“大帅,你先率部渡河,待宋军大队人马会齐就晚了!”这是完颜余列打马来到仆散忠义旁边说道。

“不可,若是帅旗一动,军心必将涣散,而宋军也会借机发起总攻,到时谁也走不了!”仆散忠义摇摇头说道,他看着正尘满面,须发花白的这员老将心中酸楚。

说实在话,仆散忠义对完颜余列这些老将们并无什么好感,尤其是他们在自己面前吹嘘当年跟随太祖灭辽攻宋的往事、以前辈的口吻教训对自己指指点点之时,觉得他们是在跟自己摆老资格,笑话自己是个雏儿。而自己对他们一直是敬而远之,安排一些闲差给他们,老将们却觉得自己对其不敬,因此双方并不和睦。

仆散忠义没想到的是在大战爆发之后,完颜余列能放下双方的恩怨,竭力领兵奋战,在危机时刻更是让自己先行。如此形势下谁都知道留下来断后那就跟求死没有什么区别,经营多年的界壕都不能挡住宋军,就不要说眼前这道低矮的土梁了,恐怕都坚持不到天黑。

“很简单,末将虚张帅旗在此诱敌,你领兵过河就好。”完颜余列捋捋胡须笑道。

“老将军,此次大败皆因本帅未听劝阻擅杀塔塔儿人而起,连累了众军,辜负了太师的苦心,如今有何面目抢先过河逃生,就让本帅断后以赎前罪。”仆散忠义摇摇头满怀愧疚地说道。

“赵二早有亡我之心,即便没有塔塔儿人之事,其也会再寻借口,大帅不必为此纠结,留得有用之身保住基业才是大事。末将已经老废,难以为国出力,大帅尚可辅佐太师和陛下抗击南朝入侵,请你先行!”完颜余列说道。

“将军不必再劝,本帅有负陛下和太师重托,损兵折将失地千里,已无颜再回京面圣!”仆散忠义摆摆手道,“如今残军只有我的侍卫亲军尚有一战之力,而他们甲胄沉重无法浮马渡河,难以突出重围。现在宋军炮军尚未到来,将军速领军过河,否则我们皆要葬身于此。”

“大帅……大帅恕末将无礼了,三军不可无帅,大金国不能后继无人,就让末将为国尽忠吧,你们带大帅先行。”完颜余列心头一热,这年轻人还有女真人的血性,若死在这里真是可惜了,他突然伸手将立于仆散忠义身边掌旗官手中的帅旗抢到手大声说道。

“这……将军保重!”仆散忠义的亲兵们一拥而上将他簇拥着向河边走去,他努力的回过头冲完颜余列喊道,话音未落已是满脸泪水,将调遣其亲军的令牌抛给了其。

侍卫亲军是皇帝的亲卫军,在金国只有领兵的亲王和坐镇一方的大将才能配属,其皆为女真人组成,人马身披重甲,不畏弓矢,战斗力强悍,是金军最为精锐的部队,往往在最为关键和危机的时候才会临阵。在与宋军争夺界壕的战斗中,因为受地形限制和畏于宋军猛烈的炮火,仆散忠义一直没有将手中这支王牌派上阵,因而没有受到什么损失,战斗力保持完整,也成了唯一还能与宋军一战之力的部队。

完颜余列受命后将五千侍卫亲军悄悄前移,其中三千铁浮图布置于正面,两千弓骑兵分置两翼。他的意图很明确,以弓骑兵阻止宋军突破两翼,以铁浮图阻挡敌人正面进攻,防止其侵入渡口,掩护全军过河……

河边金军的一举一动当然逃不过宋军的眼睛,现在他们的先遣队已经下水试探,而大部也开始集结在渡口准备下水,而一部金军在土梁上列阵显然是用于阻击他们进攻的。按照事先的计划,宋军各部在发现金军后最好是在追击途中将其分割围歼,如果无法完成便将他们向河边挤压包围,然后以炮兵轰击,将其聚歼于鸭子河畔。

但由于金军行动迅速,各部又分散,小部队无法完成途中歼敌的计划。而现在将敌人围住了,却因为一路疾行将步军和炮兵及指挥部远远的甩在了后边,导致他们无法及时赶到战场。军情如火,按照宋军战斗条例,最高指挥官无法指挥战斗则由现场军衔最高者自动接任,大定镇抚使郑平便成了前线总指挥。

郑平从旗号上看出担任阻击的是金军右帅府的侍卫亲军,他当然了解这支军队的作战特点,也和他们交过手。其在与宋军作战多次吃亏后也进行了改革,人马换装了更加厚重的盔甲,以致连珠枪都无法在正面将其击穿,能够对它们造成伤害的只有火炮和机枪。而其惯用的长刀也换成了长枪、大戟,以增加在对冲中的杀伤力和冲破宋军惯用的石墙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