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伟弄好弄坏,左不过还是个溥伟。上头出来只能成,不能败。倘若不成,更陷皇上于何地?更何以对得起列宗列祖?”
“照你意见,一辈子等下去。眼看已经山穷水尽了!到了关外,又恢复了祖业,又不再愁生活,有什么对不起祖宗的?”
在郑孝胥的飞溅的唾星下,陈宝琛脸色苍白,颤巍巍地扶着桌子,尽力让上身接近对面的秃头顶,冷笑道:
“你,有你的打算,你的热衷。你,有何成败,那是毫无价值可言……”
一言不发的袁大化,低头无话的铁良,以及由于身分够不上说话,只能在旁喘粗气的胡嗣瑗,觉着不能再沉默,于是出来打圆场。袁大化说些“从长计议”的话,意思透出是支持陈宝琛的,铁良嘟囔了几句,连意见都听不清楚。
胡嗣瑗是想支持陈宝琛,可是说不明白。溥仪在会上没有表示态度,但心里认为陈宝琛是“忠心可嘉,迂腐不堪”。
溥仪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表示自己的想法,不透露自己的意图。对身边人如此,对社会上更要如此。之前大约是土肥原贤二会见后两三天,溥仪接见高友唐的一段事立刻浮到了他的心头。
那几天要求见溥仪的人非常多,溥仪认为全部加以拒绝的办法,只能证实报纸上的推测,那是对自己更不利的,尤其是这个高友唐更不能不见。
他以前也是张园的客人,张园把他看做遗老,因为他是清朝仕学馆出身,做过清朝的官,后来办过几种报纸,这时是国民党的监察院委员。他曾自动为溥仪向南京要求过“岁费”,但是有结果,溥仪想他可能透点什么消息给溥仪,所以接见了他。
没想到他是给国民政府来做说客的。他说国民政府给他来了电报,叫他转达,希望溥仪不要到东北和日本人搅在一起。至于溥仪住的地方,希望溥仪到上海,或者出洋到外国也可以。
溥仪听了他的话,心里气上来了。冷笑说、道:
“我也不打算到哪儿去,你还是个大清的旧臣,也不必替他们说话!”
高友唐不理睬溥仪的挖苦,而且还很愿意用遗老身分,以完全为溥仪设想的口气,说国民政府的条件对溥仪是有利的。
溥仪对他的话并不相信。溥仪早听说王恒岳的手腕厉害,万一他对自己忽然起了杀心怎么办?
想到这里,溥仪就不打算再跟高友唐说下去了。
“好吧,你的话我都知道了,这次谈话可以告一段落。”
高友唐看溥仪沉思之后说了这么一句,却误认为事情有希望,连忙说道:“好,好,您再想想,等过几天我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