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阮的副将耶律安抟是契丹族内有名的人物,其父迭里跟随耶律阿保机南征北战,漠北阻卜之战、套南党项之战、东胡渤海之战,全部都有耶律迭里的背影,在契丹影响不小,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平称制,要立耶律德光为皇帝,耶律迭里拥护耶律倍据理力争,被述律平下狱杀死。
要知耶律倍毕竟是嫡长子,在国中根深蒂固,述律平也没可能真将所有可能亲耶律倍的人都斩尽杀绝。耶律德光看重耶律迭里背后的力量,对他的儿子耶律安抟善加安抚,耶律安抟表面并无异志,但暗中却与耶律阮走得甚近,他们父子一脉,都是拥护耶律倍一系的。
这次耶律安抟本是归耶律察割麾下,耶律阮自请为先锋,耶律安抟便趁机自请为耶律阮的副将,沿途出谋划策,行三千里便收得七十余大小部族,使耶律阮实力大增。
但耶律安抟却还是暗示耶律阮,单凭这点力量要想撼动耶律德光和述律平的根基,最好还是以此为基础,取得对北庭方面的战功,扩大在漠北以及归附的回纥族中的影响力,徐徐以图大事。
这次耶律阮向小金山方向用兵,正如石拔对乌山方向用兵,都带着几分袭击的企图,然而没想到离小金山还有几百里,就已经遇到彼此的大军了。
耶律阮得到情报之后沉吟道:“韩延徽怎么办事的!不是说北庭必定空虚么!怎么天策却敢派人出小金山?”
漠北东西数千里,广袤得契丹人并不太害怕唐军会趁机进袭,但若按照韩延徽的情报,则此时杨易在轮台自保尚且不暇,怎么还有可能派兵出境?
耶律安抟道:“兵势险诈!张迈、杨易尤其是狡猾,他们做出来的事情,什么样都是有可能的。但料来张迈不至于会蠢到同时发重兵攻击关中和漠北。”
当初张迈议东征的时候,甘陇就已经有了反对的声音,如果张迈当时说要同时进军漠北,只怕举国都会哗然!
漠北的征途,素来为汉家畏途,不是漠北有多少天险强军,而是因为漠北实在太穷,攻占的收益不大,而成本实在太高。
这片延绵万里的蛮荒之地不像中原一样有标志性的名城大都,攻下了就成了。漠北千百部族,若得召集会席卷南下劫掠中原,但中原军队如果占据优势北上讨伐,这些游牧部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哄然流散,化整为零地躲入大漠与草原深处,汉家军队怎么去找他们?就算有百万大军,也没法占据漠北所有的绿洲河谷啊,若是找不到他们,要么就得退回中原,要么就是占据某处战略要地。
可一旦汉家的大军驻扎下来,由于贫瘠的漠北根本无法支持一支完全脱产的军队,而要从中原转运粮食的话,光是后勤问题就足以将中原王朝的财政掏空。漠北诸族却可以伺机待动,一等中原军队有隙马上便能趁机反击。
汉家军队之所以视大漠地区为畏途可以总结为一句话:穿鞋的怕光脚的。
在漠北,汉家军队可以百战百胜,却承担不起一起战败,而胡族却不怕多次战败——只要他们不被歼灭,战败之后躲起来,回头一个召集,又能成军。
历史上汉家平定漠北者,就算是最强盛的汉朝与唐朝,也只有在武功最强盛的时期才算做到。天策政权内部的大部分人,就算那些拥有一统宇内的野心者,也都认为天策军必须先下中原,然后再图漠南,最后再对付漠北,这个思路,就连耶律德光也认为必定如此。
契丹决策层的所有人,都不认为此时的张迈拥有攻占漠北的能力。
这时耶律安抟也道:“北庭究竟是否空虚难以预料,但若说天策军想要攻占漠北那绝无可能。现在这支军队,他们的目的很可能与我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