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便派了一队劲旅去替杨信、徐从适回来,这时杨、徐两人已在白杨河边安营,听到调令后徐从适在暗处埋怨道:“昨晚和今晨我们可锋芒太露了!”
杨信愤然道:“非是我不知收敛!但昨晚的惨况你也有目共睹!死的都是和我们相处将近一年的兄弟!我的血便是冷的,昨晚也要烧起来了!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徐从适叹道:“是,再回到昨晚我也忍不住。但你今晨出营破敌,奋力冲杀也就是了,干嘛将压箱底的本事都抖了出来,倒好象在耀武扬威一般。天策军中若有认得这路枪法的,你我的底子可就要露了!”
杨信摸着手中的“银梨”,叹道:“我也没想到会在北庭遇到这样的宝贝,这把银梨和我父亲十五岁时替我定造的‘红缨’不相上下,我在姑臧一年手里拿的都是普通兵器,今天早上忽然沾到它,就忍不住了。”
徐从适倒也明白这种感受,叹道:“你杨家是大姓氏,不像我家,所以当初入凉连姓名都没改,反正叫杨信的天下多了去,但这路枪法一显露,明天看你怎么去遮掩!”
杨信道:“若实在掩不过去,那便不掩了吧!反正今天我杀胡虏杀得痛快,昨晚的大仇也算报了,明天就是被揭穿,死了也不后悔!唉,我只恨不能死在战场上!如今中原朝廷惧胡抚胡,边藩节度对契丹都暗中献媚,哪里像天策军这般态度强硬,能让华夏男儿扬眉吐气!若不是顾念着家人,我真想在这里干下去算了!”
两人第二日引兵到乌宰河中游西岸大砦来见杨易,将那杆“银梨”也带着,将入营时有数百骑兵从东飞驰而至,兵是百战之兵,马是汗血宝马,兵雄马壮,数量只数百却有万马奔腾的气势!
来者望见了他们的服饰招呼二人上前,为首者跨着一匹神骏无比的汗血宝马——竟是张迈!跟在他身边的,一个是马小春,另外一个是郭漳。
姑臧军营里的大部分新兵都曾见过张迈的,杨信和徐从适对望一眼后心中微震:“元帅怎么也来了?”
其实张迈此来既与他们有关,却又不是为他们二人而来,因乌宰河上游东岸大砦的驻军以姑臧新军为主体,昨日张迈在北轮台城听说了此砦被破、全军几乎覆没以后大吃一惊!他统领十几万军队与契丹回纥对峙,一场局部战斗损失个几千人对整个战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张迈作为全军统帅,这一个多月来他连具体的作战执行都不参与,全部交给杨易、郭师庸、慕容春华等主持,但昨晚的一战是姑臧新军在北庭所遇到的第一场酷烈战斗,首战就受到如此挫折,是否说明姑臧新军的真实战斗力十分可疑?要知道姑臧新军是张迈领衔训练的,这些新兵可以说都是他的门生,因此张迈接到消息以后就坐不住,竟然亲自赶来视察!
这时在砦外遇到杨信,见了他们的服饰便知是新军,且不入砦,命马小春招两人近前,问道:“你们是驻防丁子砦的新军么?”
丁子砦是乌宰河上游东岸那座大砦的排号,三十余骑一齐下马,杨信答道:“回元帅的话,我们是丁子砦驻军。不过全府只剩下我们,无法独力守砦,郭威都督已让我们暂时附属庚寅砦。现在丁子砦形同虚设,还在等待后方派来新的人马进驻。”
张迈数数他们只剩下不到四十人,心中怆然而失望:“一千多人,前晚一战后就剩下你们几个?”
杨信和徐从适对望了一眼,率领三十余骑一齐下跪道:“我等战败,有辱姑臧,请元帅责罚!”
张迈仔细看看这些后生,见许多人脸上都是尚未愈合的伤口,又已从战报中听说这一支人马昨晚是经过死战才得以幸存,知道他们其实已经尽力,于黯然中强自振作,道:“萨图克这一招棋显然部署了很久了,前夜出动的必然都是精锐劲旅,你们陡然遇变,能从败中求生也算不易。此战非你们之罪,起来吧。”
待众骑士起来之后,张迈又扬鞭指着西面道:“萨图克!张怀忠!你个反骨狼子!杀我赤子,我誓雪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