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三件大事。第一件,是外部的——我们回绝了石敬瑭,接下来中原就有可能要发生大变。”慕容归盈说:“当前中原的形势是李从珂占上风,石敬瑭处下风——他随时都有被削藩的可能。元帅如今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虽然说如果契丹介入我们天策军将举义气援救中原,但实际上他现在并不希望中原发生大变——那对我们天策军没好处。所以现阶段最好的仍然是让李从珂和石敬瑭之间的这种薄弱的均衡能够继续下去。可是,我们天策军既然已经拒绝了石敬瑭,又怎么样才能帮他维持这种均衡呢?”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别说曹元忠,连康隆这样的老狐狸都想不出办法来。
“还有第二件事,是内部的。”慕容归盈道:“河西安西,都是地广人稀,只有沙州地少人多,民乐农商而厌征战,元帅一直想将一部分的沙州人口迁徙出来,却一直没有一个很好的办法,要强制嘛,怕引起内部的动荡,要用软的嘛,他在沙民之中的影响力又还不够。”
张迈虽然在进入沙州之后连续做了好几场影响甚大的个人秀,比如单挑回纥王子、祭祀张义潮等等,调动起了不少沙州激进派的雄心,不过曹议金治沙二十年所留下的根基,却还远不是这么几件大事所能替代,沙州的亲张派至今仍然属于少数,未及一半。归义军政权的畏战、内敛、阴柔并不是曹议金一个人带来的,曹氏能够在沙州维系这么长时间的统治正是源于大部分沙民对这个政权属性的默认——他们对曹议金自弱养胡、法令松弛、因循守旧等种种内外问题也都很不满,但这种不满还远远未到他们想要推翻这个政权的地步——因为大部分的沙民本身就是畏战的、内敛的、阴柔的、因循的,曹议金的施政不过是因应了这种民性。
所以张迈虽然吸引了沙州的部分激进派,又利用形势吞并了归义军,但他希望将沙民变得勇猛、开放、阳刚,那便如硬是要将一个躲在阴暗处数十年的“畏光症患者”强行拉到阳光之下,哪怕张迈的本心是好的,也会引起沙民的群体抵触,甚至加深他们对天策政权的反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上次他鼓励沙民迁徙才会失败——因为这一部分的沙民不信任他。
“而第三件事,就是我们的事情了。”慕容归盈道:“如今天策之中枢已经移到凉州,但我们在凉州以及毗邻的甘、兰、鄯诸州,实力却甚薄弱,别说不能与岭西派相比,就算是张毅或者百帐部,力量也比我们都强!”
张家以及与张家联姻的几个家族的子弟在过去半年进入到河西政务系统的各个枢纽上,这奠定了张毅作为河西派文臣之首的地位,而其大批子弟迁徙到凉州附近的神乌县,更是让张氏家族在凉州地区如鱼得水;当初曾号称“河西五都尉”的姜山、曹昆、薛云飞等人率领经过整编的瓜肃汉兵东进,占据了凉兰五大军事要冲,成为了凉州地区的拱卫力量,因此五将虽然都未列将军之位,缺少高层代表人物,但在军方却也占据了一个稳固的地位。
与之相比,曹元忠在凉州却是要兵没兵,要人没人,只是个架子底下空荡荡的“国舅爷”而已。
“慕容兄,”康隆道:“你说出这三件事情来,都是大难事啊。前两个也不用我们操心,至于第三件,却实在想不通能怎么办。现在岭西派还有张毅他们,摆明了就要压制我们,他们又已经各据要津,我们若想要虎口夺食,那真是谈何容易!”
慕容归盈嘿地一笑,说:“如果你只是想解决第三件事,那自然是解决不了,但你别忘了,第二件事情,我们却是可以办到的。”
康隆一时还没想明白,慕容归盈道:“张龙骧虽然有种种不好处,比如有时候不近人情,有时候飞扬跋扈,可是他也有一点大好处,那就是处事基本还算公正,而且很多时候能够压制个人的喜恶,我想,这应该是他能够成就如此大业的最大原因。现在他既然有了难事,若我们能帮他解决,那么以他的为人,是不会吝于满足我们的渴盼。如果我们的建策刚好能够顺他的心,帮他解决他解决不了的难题,那么他将会将我们引为自己人。”
说到这里,他悠悠一叹:“而且,这也是我们显示对他忠心的机会,我们的忠心,他也是需要的。”
众人看他一副满有把握的样子,却都还是没听明白他所要建策的核心,曹元忠道:“你是说,要以第二件事,来换取第三件事情么?但那样怎么做?”
“不是以第二件事情换取第三件事情。”慕容归盈道:“是三件事情一并解决!这三件事情,其实就是一件事情。”
康隆、康兴等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慕容归盈有什么办法能够一次性解决天策军的外部与内部以及沙州派的三大难题。
慕容归盈当即将自己的想法稍为剖说,曹元忠听得大喜,道:“好!这个主张,元帅必然赞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