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罗心想:“如果我能并了龟兹旧部,那可是大功一件,若是等大汗来了他再宣布,那还关我什么事情?”在这个人力即生产力的时代,能够吞并一个同族的部落乃是一件很大的功劳,当下道:“此事晚定不如早定。”就力劝骨咄早些定下来,这样焉耆城方面也好给龟兹军民重新配给生活物资。因六日后毗伽就到,同罗就建议明天便公开宣布此事。
骨咄表现得迟疑,这反而让同罗感到自然。
龟兹回纥在焉耆城内的人马,军队一边有人逃亡战死一边有人不断来归,此时共有六七千人,龟兹城被唐军打下以后逃来归附以及张迈释放的俘虏合共四五千人,合一万一千多人,都住在西南角落里,军人先到,住在同罗安排的军营,军营四角都有同罗安排的哨塔,说是守护,其实是监视,族民后来,就依着军营搭些帐篷甚至露宿,骨咄和洛甫也住在这附近。军民之间住的地方虽有间隔,但族民其实大多是龟兹军人的家眷,日常来往自然无法禁止,所以久而久之便联成了一片,军营与难民区之间被开了好些小门,主管者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这一带忽然来了这么多没产业的外来者,加之这些人又穷又苦,寄居之中不免又脏又乱,所以本城的百姓对他们都颇为讨厌,等闲不到这一区来。
到了第二日,同罗与仆拔果然只带了两队亲卫,来到龟兹回纥在城内的临时聚居地中,龟兹回纥见可汗与同罗一起来都猜到有事,纷纷围拢,仆拔站到高处,道:“今天骨咄可汗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就请骨咄上台。
骨咄没什么演戏的天分,可想到自己之前还身为一国之主,只因利欲熏心响应了胡沙加尔攻击疏勒,惹恼了张迈,以至于现在国破家亡寄人篱下,想到悲哀处忍不住落泪抽泣,龟兹回纥见可汗如此,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他们这段时间以来也都受尽了困苦与白眼,不知不觉间有了共鸣,有些老弱便也哭泣了起来。
同罗叫道:“骨咄,你这是干什么?哭什么哭,快将事情跟部众说了啊。”
骨咄哭泣道:“将军莫逼我了行不?”
龟兹回纥的百姓见了,都感到郁闷,均认为他们的可汗定然是被同罗逼迫了要做什么事情,纷纷叫道:“可汗,他逼你做什么?”
此地本为龟兹回纥族民所居,这时消息传出,毗邻的军营里不断有人从小道过来,人越聚越多,仆拔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同罗却还未发现不妥,一呆之下,瞪着骨咄道:“什么逼你,你这是什么话,分明是你自愿的。”
骨咄长长叹了口气,龟兹回纥的百姓们又问:“究竟是什么事情?”
骨咄哭泣道:“同罗将军说,要我们并入高昌,不然就不让我们住城内了,要让我们到鹰娑川去放羊。”
龟兹回纥们老弱的大惊失色,青壮年则怒上眉梢,龟兹国虽然农牧并举,但农业依靠的是汉化的土著,牧业依靠的是非回纥诸部族,这些跟骨咄来的龟兹回纥大多已经不事生产两代人以上了,叫他们做士兵吃军饷还可以,让他们再去放牛养羊,谁能忍得?更何况鹰娑川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乃是高昌方面流放囚徒的地方,这些龟兹人都是知道的。
同罗更是大怒道:“骨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仆拔也叫道:“大家别听骨咄胡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他们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事不好当众直说而已。
骨咄乃是龟兹回纥的可汗,同罗连续两次直呼其名,更引起了其族人的愤怒,纷纷叫道:“同罗你怎么这样跟我们可汗说话!”“你对我们可汗,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还说是假的,分明就是你逼迫我们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