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咆哮着嚷嚷出来,随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不停的喘着粗气,像一头拉着风箱的老驴,看着江汨罗就开始流泪,“你也不告诉我,没有人告诉我”
庆姐儿住院这几个月,他只去过寥寥几次,都是为了陪杜明才会去的,每次也不会久待,因为他厌恶医院独有的那种消毒水味道,要是他知道
可惜没有如果了,他曾经总是不动声色的挣开她的手,不愿意看她的脸,她一定很难过吧?也不一定,她那样温柔的人,不会的。
他不停的掉着眼泪,然后指责江汨罗,“你为什么不哭!那是你妈妈啊!你为什么不哭!!!”
江汨罗仓白着脸,忽然间镇定下来,扭头看着杜明,轻声问:“她遭受过危险,对不对?”
“是。”杜明点点头,向她笑了一下,有些勉强和自责,“她确诊精神分裂以后,一直被我关在家里,不叫她出门见外人,觉得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她,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仇家知道了,鸿海国际倒了,不知多少人想从我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九年多前,鸿海国际在一次清扫中被查封关停,这其中牵涉了太多其他人的利益,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杜明出面保住鸿海国际,或者重新开办一个鸿海国际,杜明很犹豫,他的犹豫让杜海棠成为了那些人要挟他的筹码。
杜海棠被一个受别人买通的佣人哄骗,偷跑出别墅,被带走,杜明为了将她找回来,只能答应他们的某些要求,尽管没有遭受任何虐待,但被关在地下室一段时间,杜海棠回来之后状态更坏了,甚至诱发了严重癫痫。
杜明于是想到一个办法,让她“病逝”,一面以疯病发作自焚而亡为由替杜海棠举办葬礼,另一面则将杜海棠暗中送出去,跟着她一起的就是此前从未在杜家露过面的杜妈。
同年,连丹丹接杜明命令离开国内,前往菲律宾,名为开拓市场,实则暗地里联系各方,准备重建鸿海国际。
那一年杜海棠的葬礼盛大而真实,灵堂的遗体是杜管家找来的无名女尸,化了妆跟杜海棠八分相似,火化的是空棺木,只要他想,可以做得比这更天衣无缝。
这场弥天大谎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也包括何固熙这个名为侄子实为养子的杜家接班人,还让当初带走杜海棠的那伙人心虚愧疚,在面对杜明时不由得让步三分。
两年后,杜董事长因为思念亡女,深感孩子不在身边对一个父亲来说太残忍,遂同意杜管家将他的疯女儿从安宁医院接到杜家照顾。在鸿海国际消失的第五年,魅色开业,名为娱乐会所,实为杜氏与各犯罪集团的中转站。
“你看,命运就是这样,我也想过改邪归正,但有很多人很多事不让我离开,身不由己。”
他说着无奈的话,摇着头,可不见一丝一毫的为难。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可能一开始他的确想改,但后来,就不会了。
何固熙一直都知道杜氏的生意有些不干净,但他没想到会这么不干净,他一开始以为只是魅色的绝色女招待和笑气,直到黄闵柔把所有信息摊到面前。
深受杜明恩惠的他,抉择起来比江汨罗要困难得多,三观受挫颠覆的程度更重,重到他日夜寝食难安,然后在辗转反侧中割裂自己的过去与现在。
但同时,他又给自己长久以来的纠结做了了断,并且找到了理由,看啊,不是我忘恩负义,是大义灭亲,避而不提关于亲生父母的任何事。
杜明看着他们,一个是亲手教养起来的接班人,一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外孙女,目光来了然且意味深长,“我们都身不由己,做的事都是为了自己,不是吗?”
江汨罗说不出话来,仿佛仍旧沉浸在杜海棠的事里,何固熙则脸色青白交加,满脸惭愧与痛苦交错。
“你什么时候通知的警方?”杜明再次出声,这是问的江汨罗。
她摇摇头,微垂着眼,声音缓慢而轻细,“我只告诉了沈延卿。”
“哦?”杜明来了兴趣,身子前倾,靠在办公桌边沿,“你是什么时候通知他的?”
“到楼下的时候。”江汨罗轻声应道,脸色依旧苍白着。
杜明似乎愣了一下,接着问:“你怎么通知他的,打电话?不对,陈秘书没有说,你身上装了定位跟踪器?”
江汨罗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手机软件,指纹解锁后按音量键进入,按一下就是通知第一个紧急联系人自己的位置。”
杜明恍然大悟,又忍不住嗤笑,“居然是这样的雕虫小技。”
江汨罗没吭声,他又道:“沈家那小子给你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