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法家人,那是因为他喜欢用法家而已。真等到后来的儿辈、孙辈,压制不住儒家了,满堂都是儒家人,那该如何?这可比满堂都是旧人,没有自己的心腹更可怕!
没有自己的心腹还能扶持,若满堂都是儒家的人,估计换上来的还是儒家的人,毕竟那个时候儒家已经是主流了了。真要刻意找一个非儒家的人做心腹,不是不可以,但这个人会被朝堂排斥…而且说实话,这样一两个心腹起来也没用。
朝堂被儒家占领的事实并不会改变。
而一旦朝堂被一股势力占领,就会面临另一种麻烦…那就是这些人的集体利益会凌驾于君王之上——刘彻早就不是完全相信圣贤书的年轻人了,他很清楚,儒家的人读书,书里说要尊君,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会贯彻这一点。但真到了儒家掌控朝堂,在尊君和儒家整体利益之间做选择,百分之九十九是选后者!
虽然,到时候朝堂之上肯定也有不同的势力对抗,但一旦面对共同的‘敌人’的时候,肯定又是一致对外了…这就是华夏传统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内部打的狗脑子都快出来了,可一旦有共同的敌人,又能携手对敌了。
心里想了不少,刘彻口吻却是轻松的,像是揶揄一样道:“照阿嫣之言,儒家似乎有不少不足了…真该让左内史与阿嫣辩一辩!”
陈嫣自顾自地剥松子,还不让一旁的宫人帮忙:“自己剥着吃才香甜——儒家确实又不少不足…这又不是我说的,是确实如此,有眼睛的都看得见!”、
“儒家要真那么能,早该一切包揽了…还等到如今?”
事实就是,儒家的人嘴上说说还行,真正去做,动手能力很让人捉急。即使是后来,儒家已经不是现在的儒家了,彻底消化了自己曾经的对手们,包括法家这样的显学,彻底改造了自身…儒家实际动手能力不行的问题也没有得到真正解决。
而现在,儒家还没有到达那个程度呢!所以这个问题只会更加严重!在中央做官还好一点,去到地方做实事,除非是本人是个务实主义者,不然的话这一弱点会暴露的相当彻底。
现在的儒家还没有风光多久,也就是说很多问题并没有完全显露出来,外面的人,甚至儒家自己的人都不一定看清了。但身为皇帝,最大的老板,刘彻却是知道这一点的!陈嫣点明了这个,更是让他不得不在意这个问题。
心中有了一定的想法,刘彻却没有在今天这个场合再说什么,而是道:“…也不知前些日子与你坐而论道的诸多学子知晓你是如此想的,该如何!其中有不少儒家子弟?”
刘彻说的这个‘坐而论道’,其实就是陈嫣在自己家开的一个文化沙龙。前些日子,因为白纸的影响发酵,不少士人汇聚长安,各家的都有,显然都是想弄清楚白纸的事情。
其中也有一些人想到了拜访陈嫣…让陈嫣一个又一个地见确实有些难,陈嫣干脆就请这些人一起相见,弄成了一个文化沙龙。
当时谈的确实不错——虽然‘白纸’问题上各家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当成是纯粹的学术交流也是不错的。反正陈嫣就是陪着众人聊,谁都能聊的上。陈嫣没有料到的是,经过这件事,她竟成了学术界的明星。
她以前当然也挺有名气的,但没有这样广泛地收割声望…只能说,她实在不会经营自己!现在的名士除了少数是实打实的学术上位,其他的多多少少进修过演技。能有如今的地位,包装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呢!
听刘彻这样说,陈嫣反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陛下怎么如此说呢…难不成以为我等坐而论道是‘相谈甚欢’,以为我是捧着那些士人的?”
那怎么可能!别说陈嫣了,各家的看不顺眼的多了去了!虽然不可能在那样的场合打起来,但彼此之间词锋犀利却是必然的。而陈嫣呢,她对各家也是有一说一,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
反正到了她现在的位置,多说两句‘不合时宜’的话也不会有什么。这些知识分子又不能来打她,就算要发挥影响力报复她,她也不是最开始弱小的时候了。现在的她,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些事情,甚至是从源头上解决。
刘彻一开始还有些不太明白陈嫣的意思,后来一想,明白了,立刻人也乐了。
笑了一会儿才道:“你如今在朕面前也太大胆了,倒是什么都敢说,也不装作贤淑…”
“有甚好装模作样的…”陈嫣其实就是更大的死已经暗中作了,现在这种实在激不起她一点儿危机感,“阿嫣与陛下少时曾一同读书,当时谈过多少故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如今再装模作样,也是徒然,还不若坦荡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