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惠郡主虽然平时总嫌弃儿子不爱说话,和自己不亲近,又自知薛镇生在这样的人家,没出息就罢了,偏他有些本事,所以生死早就非自己掌握了。
但有自知之明,和事情发生在眼前,注定不一样的。
薛镇打小就自我约束,在外人面前周正有礼,不会在外称她做娘,只唤「母亲」;十五岁封了世子开始顶门立户后,连在家的时候,都再没摆出过分毫孩子的模样。
若不是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那些人打死他,他都不会在人前流露出方才的模样。
詹皇后为自己的儿子,少不得一搏;而她为自己的儿子,自然也得争一争。
李月娇听见孝惠郡主主动提起血诏,再次歪过头,看向在椅子上安坐的薛镇。
薛镇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李月娇吐出一口气,索性退到脚踏下面,在靠近薛镇的地方站住,眼观口,口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孝惠郡主已经挪步走到了长公主身侧,挡住了李月娇的身影,只拉着自己亲娘的手道:
「娘,儿的手如今冷得很呢,你光顾着疼外孙媳妇,就不疼女儿和你外孙了。」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慈和地嗔怪道:「四十多岁的人,怎么这时候还撒娇起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在娘和舅舅面前,我就算八十岁也是孩子,就没规矩。」孝惠郡主笑说,又看向建隆帝道,「舅舅,我委屈了。」
说得何其坦然,一眼都没有看詹皇后。
詹皇后则看着她,嘴角带着无能为力,但依旧高傲的嘲笑。
孝惠郡主有这个资本,她的母亲是建隆帝一奶同胞的亲姐姐,为帮建隆帝登基做了许多;而她的丈夫、长子死于非命,幼子和儿媳也差点儿死在如今的一场阴谋中。
詹皇后在这件事里,对丈夫的生死、儿子的心软都有很复杂的心态,唯一切实不甘的是,太子于庙堂立足的资本,还不如简在帝心的薛镇。
长公主依旧嗔怪着:「胡闹,难道陛下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建隆帝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长公主。
他本想揭过血诏的事情不提,但如今瞧着就算不给薛家个交代,也得给皇姐一个交代。
他咳了一声,看向薛镇道:「仲敬,你母亲说的是何事?」
薛镇在椅子上正了身子,开口道:
「陛下,臣在天牢中时便有人问臣是否奉诏,臣照实答了是担心岳家才无诏返京。只是臣没想到他们会要问到臣妻处。至于烧毁血诏……」
他看了眼缩在母亲后面当木头人的李月娇,柔声笑道:「陛下是知道的,臣妻素来胆子小,怎敢做出毁坏圣旨的事情。」
孝惠郡主回头瞥了儿子一眼,不大高兴的。
长公主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建隆帝沉沉心气,看向李月娇道:「看来朕病一场,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连朕不知道的血诏都出来了,呵,李氏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月娇一直留心听他们一群天家贵胄说话,此时已经明白了,便在孝惠郡主身后道:
「回陛下,臣妇并不知道有什么血诏。臣妇只是担心家父,才求了世子带我回家的。方才也确实有人到侯府寻臣妇,说些怪话,臣妇害怕,和他们的头儿争执了起来,不慎将小时候常玩的玲珑锁掉在火盆里烧了,他们就更误会了……」
李月娇不大会撒谎,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的,反而更坐实了从长公主到薛镇都评价她的两个字——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