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镇走入堂中,最先入目的那套药柜依旧半旧的,而非他听说的,李娇儿前些日子新打的那套水曲柳的。
他仍记得有次听见李娇儿和母亲说,李赋那人敝帚自珍,用惯的东西总不肯丢掉。
母亲还笑说:“亲家是念旧,重情。”
薛镇收回思绪,克制着恶心的不适。
又有何用?小情小爱,却失大节。
他敛容,对着仍在那儿坐着看医书的李赋拱手礼道:
“岳父,安。”
语气不亲热,只余恭敬。
李赋听见他的称呼,哼笑一声,目光微微上抬,越过书页瞟了薛镇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看书了。
他着实有心想要骂他两句,可他性子和气,背着都不会骂人,何况当面?
女儿方才劝他莫要争吵,大约并非怕他与薛镇冲突,而是怕自己嘴笨,吵不过再气到吧。
所以他寻思很久,决定干脆不理他,晾着他。
女儿已经决定,那他与自家今后再无瓜葛。
薛镇见他如此,不以为意,而是回头问郑小西:“世兄,夫人呢?她与我约好今日相见。”
郑小西已经回到了柜台后,继续整理着药方,听他问,指了指隔开前店后院的蓝色帘子,淡然道:
“大妹妹在后院,世子自便即可。”
薛镇不再多言,只对着李赋一拱手,便往后面去了。
李赋这才不高兴地扭头,看着薛镇的身影消失在那晃动的帘子后,有心想去听他要说什么,但想起女儿的话,到底没动,只能负气地对郑小西道:“去打水,等下把门前给洗了!”
郑小西将药方放到抽屉中,无奈又好笑道:
“是。”
薛镇到了后院时,李娇儿仍在和云团说话。
看见薛镇进来,李娇儿站起身,对着薛镇一礼:“世子。”
她不让云团去倒茶,更不让座,使了个眼色让云团退下,自己将手搭在掌中珍上,平静问他:“世子,掌中珍已成,我的和离书呢?”
她看见薛镇外罩的褐衣之下,是朱色官衣的领口。
这个时间不当是刚下朝,想是因为昨夜的事情,今日他领人巡街、查访,忙得来不及更衣,因此现在来她这儿,就外罩了件城门营军士的便服,省得太打眼。
但李娇儿没问他昨夜究竟为何,不问她能猜到,问了他也不会说。